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早上从家出发来机场之前,唐蘅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点进芝加哥大学的录取页面。今天是缴交留位费的最后期限。芝大留位费不算很贵,几万块,其实他完全可以先把留位费交上,大不了之后不去。
可是你知道,冥冥中那个声音又说,你知道这和延迟入学没有区别,无论早晚你都得做选择,最重要的是其实你已经选好了,对不对?怕什么,怕他觉得你有病?但是你爱他,爱怎么会是病呢?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唐蘅通宵未眠,脑袋木木的,并没有什么感觉。
鼠标清脆一击,他知道,就在那一刻。
他已经决定了。
唐蘅在旅途中睡得很沉,待飞机降落时,一阵颠簸将他晃醒。时近中午,阳光明媚。
他随着其他乘客走出机舱,行过廊桥,直到进了航站楼,才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已经到三亚了。唐蘅脱掉大衣,还是热,又脱掉毛衣,只穿一件无袖背心,然后把头发随意绑起来,扎成一个凌乱的马尾。
唐蘅将手机开机,几条短信接连弹出来,安芸说你能联系上蒋亚吗?海南旅游局说欢迎您来到海南,付丽玲说你先去酒店住着我后天就到。唐蘅在收件箱里划拉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李月驰的确没有联系他。
倒也不怪李月驰,他们说好的。唐蘅走出航站楼,被热烘烘的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天很蓝,风很暖,远处有宽大的棕榈叶轻轻摇摆。昨夜的情形却近在眼前,唐蘅感到一阵恍惚,此时此刻是假的吗?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武汉,在那颗冰冷彻骨的水滴里。
李月驰说,我从没觉得你有病。
李月驰说,我没有可怜你。
李月驰说,唐蘅……唐蘅。
李月驰紧紧抱住他,力气大到像要把他摁进他的骨骼里。冬天的夜晚好冷,唐蘅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像结了冰。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他环着李月驰,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相信你没有和田小沁在一起,可我竟然,竟然怎么也放不下那些念头,可能只有她死了我才能不再想——我不是诅咒她。李月驰,有时候我真希望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但我不想伤害你……有时候我又想把你关起来,或者你把我关起来,都行,这样就谁都抢不走你了……我是不是很可怕?”
李月驰没有回答,紧闭的睫毛簌簌发抖,唐蘅不知道他是在害怕,还是在忍耐什么。
“我只是爱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爱是这个样子,”唐蘅喃喃道,“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吧。”
唐蘅盯着安静的手机,嗤笑一声——笑自己的虚伪。嘴上说着“冷静”,然后假惺惺地跑来三亚,其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常人”吧?可他竟然放弃了芝大的offer,无法想象李月驰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觉得他有病?没错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他承认他并不知道好的爱是什么样子,他想,也许他给李月驰的,是坏的爱。然而坏的爱也是爱——他怎么会那么那么爱李月驰呢?想不通。
2012年的春节,唐蘅和付丽玲在三亚的新房里。除夕那天晚上,他还是忍不住拨了李月驰的号码——其实距离他们分开也才十三天。
零点将近,窗外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唐蘅把头蒙在被子里,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震了一下。
“李月驰……”忽然有些生疏似的,“是我。”
李月驰的声音带一点笑意:“我知道。”
“你家那边冷不冷?”
“冷啊。”
“我以为你们那海拔高,会暖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