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劲太大,以至于唐国木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徒劳地挣动四肢。由于缺氧,唐国木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他看见李月驰从宽大的白衬衫下,掏出一把匕首。
很锋利的匕首,刀尖反射着他办公室的白色灯光。
“这是田小沁的,你明白。”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李月驰已经把匕首捅进来。
然后他抽出匕首,用更清晰、更冰冷的声音说:“这是唐蘅的……”
嗤的一声,匕首再次捅进他的腹部。
李月驰松开钳制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敢伤害他,无论过多久,无论我在哪,我都会——杀掉你。这次只是警告,记住了吗?”
匕首还插在他身体里,他说不出话,已经小便失禁了。
李月驰起身,飞速离开办公室。
五点五十二分。从他走下出租屋的楼梯,到此刻,其实才过去了二十七分钟。此刻唐蘅还在酣睡吧?
李月驰走出社会学院,跨上自行车,一边骑车一边拨了安芸的号码。
“我把唐国木捅了。”他说。
“什——什么?”
“捅在肚子上,死不了……”自行车经过他和唐蘅常去的食堂,“拜托你三件事,第一,蒋亚让我帮他做毕业论文的数据分析,我做好了,文件夹在我宿舍桌子上。第二,再过一个小时你去我们的出租屋找唐蘅,我给他手机上发了短信,你把短信拿给他看。第三……”
“第三是,什么都别告诉唐蘅,就让他恨我吧。”
李月驰说完,不待安芸回答,直接挂掉电话,手机关机。
自行车轻快地穿梭在校园里,这个时间正值学生下课,热闹极了。李月驰经过食堂,经过图书馆,经过某天深夜他和唐蘅相拥过的小径。还未到派出所,他竟然已经开始眷恋。这所美丽的学校似乎没有偏爱过他,为了在这里念书,他一刻不停地打工;他以为他能顺利毕业,结果田小沁死了,他捅了唐国木。可是他对这里还是恨不起来,因为——因为这所学校,他遇见了唐蘅。如果他没有来这里念书,那天晚上,也不会被安芸叫去「长爱」,也不会帮唐蘅护住吉他……他和唐蘅只是停留在一面之缘——隔着人群,他听完唐蘅的一首歌。他不会被表白,不会被亲吻,不会被爱。
他不恨这里。就像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已经得到过了。
自行车驶出汉阳大学南门。一轮火红的、磅礴的夕阳坠在珞喻路尽头。街上人来人往,豆皮和热干面的香气从店铺里飘出来。玛雅人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李月驰想,如果世界末日就是这幅模样,似乎也不错。
李月驰停车,买了一杯米酒。
唐蘅喜欢喝米酒,他也喜欢。
他捏着纸杯回望身后,路灯亮了,他看不见东湖村的出租屋。他想,到底没能当面告别。吞下最后一口米酒,李月驰举起空掉的纸杯,向东湖村的方向晃了晃。然后他跨上自行车,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爱你,是免费的。
——其实,我也是。
【第三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