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揪心:“不会!怎么会!?”
骆修垂眼,声音低低的:“但耿导似乎很生气。”
“他这算很压脾气了,”顾念下意识脱了实话,说完才连忙补救,“耿导要求高,你又是新人,难免的。不要太担心。”
“好。”
顾念想了想,趁没拍摄认真给宝贝鹅子上课:“刚刚那场戏只有导演组那边有监控近镜头,我没看到。不过听耿导的说法,应该是你的面部表情还有眼神里的情绪没有调动起来。”
骆修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声音温和:“那我该怎么做。”
顾念没察觉,低着视线思索,然后她一敲手心:“这种情况下,如果你实在没办法入戏,那可以把和你对手戏的人想象成你喜欢的人。”
“……”
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应,顾念回过头,却发现骆修的神色看起来没半点变化,她决定再启发一下:“唔,比如,你可以代入一下你的初恋?”
骆修垂眸。
顾念不安问:“怎么了?”
“我没有。”
顾念:“?没有什么?”
“……”
骆修抬眼望她,不说话了。
褐色的眸子像两块剔透清澈的琥珀石似的,在瞳孔的浅光里,细细勾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对视两秒,顾念呆住:“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骆修微微偏了下脸,某种情绪压抑着从他眼底掠过去。然后他重新转回来,温和地对她笑:“抱歉。”
顾念回神,严肃表情:“这不是什么需要抱歉的事情。”
“可你刚刚的反应,好像我这样很不正常。”
“…我没有那个意思,如果让你误会了那也应该我来道歉。”顾念犹豫了下,坦诚地小声说,“其实我只是觉得,像骆修先生这样好看又温柔的人,应该在学生时代就交过女朋友了。”
骆修一顿。
顾念未察觉他神色变化,遗憾叹气:“没谈过恋爱的话,那这个年龄的剧本里有感情线的部分,对于骆修先生你来说确实会隔阂很多……失策了,完全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骆修怔过回神,低笑了声。
顾念茫然抬头:“怎么?”
“没什么,”骆修抬眼,“只是觉得你思路奇特,很可爱。”
顾念:“……?”
顾念:她刚刚,是被宝贝鹅子夸可爱了吗?
敲。
伟大母亲形象濒临崩塌边缘。
顾念还在反省自己刚刚哪里做的不够慈母损害了自己形象,后面导演组已经放喇叭了。
“各组准备。”
趁最后片刻,顾念往骆修那里凑了凑,认真地小声道:“你放心吧,以后你一定会接到更适合你的剧本的,不要沮丧!”
骆修撩起眼,眼底烙下她凑近的影儿:“…好。”
“哦对,小丁乔。”
“?”
顾念顺着声音回头看向监控区。
耿宏毓拿着喇叭,不确定地皱着眉:“你那段戏,往前稍微提一提。”
顾念:“啊?”
耿宏毓:“嗯,这样,你们两个直接把刚刚那段分镜重新来一遍。”
顾念:“……”
顾念:“??”
顾念懵了数秒:“我不是只需要拍转身回来壁咚云昙的那个镜头吗?”
“为了衔接顺畅,全拍了吧。”
顾念:“可是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耿宏毓问,“这还是另外的价钱,要给你补上?”
顾念:“…………”
行吧,屈从强权。
顾念刚准备转回去,就听林副导扯着嗓子跟旁边吆喝:“道具组,上去给小丁乔把衣领做脆一点。”
顾念僵住。
一两秒后她惊恐回头:“我也要撕吗??”
“全镜头全机位地拍下来,哪个镜头都有可能剪入,当然要。”
“……”
骆修眼底,瞳孔里深藏的黑仿佛蓦地一跳。
那一刻他已经本能侧过身。
但在阻拦出口的前一秒,骆修又慢慢压回眼底跳跃的火焰似的情绪。
…差点忘了。
他还没资格,也没立场阻止。
台上,顾念抱胸,木着脸小声跟过来的那位场务大姐商量:“姐姐,省件衣服吧,道具组不容易。”
大姐岿然不动:“我就是道具组的,谢谢你。手放下来。”
顾念:“…………”
这就是个贼窝,沆瀣一气呜呜呜。
强权之下,拍摄开始。
山崖间的石洞空隙,蹑手蹑脚的红裙女子一边沿着石壁往外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头窥视身后。
似乎在躲什么人。
眼见着这面石壁就要到尽头,她低头松了口气,转回身。
软布小靴刚抬起还未落下,她放松的神情就怔住了——
面前数米之外,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站在她唯一的出路尽头。身后猎猎山风吹得他妖异的雪白长发在身后轻舞,而那张面孔却是极近淡漠的,唯有眉心一朵血色优昙,开得妖冶而勾人。
丁乔僵住身。
男人幽暗的眸子望了她数秒,然后他低眼,薄而淡的唇角好像翘起一点笑,又好像不是。
“你果然…还是要为了他逃走。”
丁乔扶着石壁的手紧张得微微扣住,紧绷几秒后,她指尖蓦地一松。
“求你了,云昙。”她喑哑着声音,低低的,仿佛鸟雀哀鸣,“无涯就要死了……我再不去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再像前世一样,拿你的命换他的命?”
“——”
丁乔不敢说话。
她心里即便抱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说出口叫云昙知道。云昙如果听到,那一定更不会允许她离开半步了。
丁乔正痛苦为难,身侧气息蓦地拉近。她惊慌抬眼,瞬息前还在几米外的男人,此刻已经攥着她手腕不容反抗地将她扣在石壁前。
在最近处,那张冷漠得近佛性的面孔低下来,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跳着妖异的墨色火焰。
“无论前世今生,我似乎总是比他晚来一步。上一世我没有选择,但这一次……”
他仿佛欲亲吻,又隔着薄薄的空气缓缓嗅动。然后他斜抬着下颌,停在欲吻的位置。
那双细密的睫毛压得极低,极近,然后轻颤着撩起弧度,睫间透出一点哑光的暗,幽沉得刻骨。
他用眼神勾着她,声音低哑。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
顾念一僵。
等等。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丁乔的称呼呢?还有是“不想”不是“不会”啊?
顾念差点被拽出戏。但导演没喊卡,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
“你真想让我用这种方式偿还?”
石壁前,红裙女子眼底含泪,固执地仰脸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人深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身影刻进眼底,他没有说话。
“好,”丁乔点头,含着泪转开脸,她微微咬牙,单手往自己衣襟上用力一扯,“那我还给你!”
刺啦——
襟领上的盘扣蹦跳落地,被风吹得微微翕动的碎领下,雪白的锁骨曝露一片。
石壁前。
那道清挺的背影陡然僵住。
丁乔声音颤得厉害,她红着眼角,愧疚又绝望地望着他。
“我把你想要的给你,自此,我们两不相干。”
“……!”
把那只纤细手腕高按在石壁上的修长指节蓦地收紧。
那双眸子慢慢凝上她的眼。
幽暗瞳孔最深处,像死死困锁着一只无声而歇斯底里的魔。
它张开欲望的巨口。
要把她吞吃。
“——”
顾念眼神一颤,几乎本能,她后背压碎最后一线空气,蓦地贴上冰凉的石壁。
男人一僵。
须臾后,他垂眼,低而猝然地笑了声。
钳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松开,退离。
雪白的长发从那人肩头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