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手心上一热,有温热的水珠砸在其上,阎温垂头,正对上十九的视线,她枕在自己的手掌,嘴唇和眼睛甚至鼻子都红红的,她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眼角滑向他的掌心,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浓重的深情,有那么瞬间,连阎温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个小东西,难道就因为那样一次无心施救,便如此深情厚意么?
阎温觉得自己生长到如今,总算是得老天眷顾了一次。
他垂下头,亲吻十九流泪的眼睛,整个人俯身将她笼罩,将她密密实实的搂紧,而后辗转深吻……
主意是十九出的,求婚求爱的也都是十九,但是着手开始的人,却是阎温,不用十九操一丁点儿的心。
十九是想着,这一次瘟疫,皇城中的世家公子,有不幸殒命的,阎温可顶替其身份,入宫为皇夫,到时候即可名正言顺,又能够庇护痛失爱子的世家,这也算两全其美。
阎温听了之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十九好一会,最后感叹一般道,“陛下还真是为老奴操碎了心。”
十九:“……您能把老奴这两个字扔了吗?大人你每次这么说,我就想起青山……”那张橘皮老脸。
阎温皱了下眉,有心想说他可是比她大了整十岁,十年的时间,便是十九还在兜尿布的时候,阎温已经在宫中苟且求存了。
可是最后阎温也只是笑了下,不阴不阳道,“看来陛下是嫌弃我老了。”
十九赶紧凑到阎温的身边,一顿哄劝,没想到这随意一句话,这就又触了老东西的脆弱之处。
好赖将人哄的笑了,恶意的在心中想到,要是他有天知道,自己一直在心中喊他老东西,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不过阎温属实是比先前好了不少,不满意马上就会表现出来,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直接呵斥十九,十九竖着耳朵听了,一通溜须拍马指天保证下次不再犯,也就过去了。
时间如同指间沙,飞速流逝,攥紧亦不可留。
十九想要与阎温共白头,更想跟他天长地久,初春的嫩柳,在她一个没注意的功夫,就挂满枝桠。
两人整日在凤栖宫中黏糊,除了处理奏章,大多时间都使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出宫去玩。
这一日两人又出宫,在一间酒楼的雅间刚坐下,十九就听隔壁有人压低声音谈话。
“你们听说了吗?阎王据说抱病多日,近日身体每况愈下,宫中太医都无法医治,正在广招民间医师,说是能医好了,便赏金百两!”
“这谁不知道啊,哼,作恶多端,天道好轮回啊……”
“阎王虽然是心狠手辣,但是年前的那场瘟疫,若没了他恐怕……”
“哎呀,不提他不提他,他要生要死都是上天命数,我倒是可怜女皇,被他拿捏在手心,据说还夜夜……”
十九和阎温面面相觑,作为两个当事人,这一番评论,四个字就能概括——狗屁不通。
不过这皇城中天子脚下,正是阎温掌控最严密的地方,但凡掌权者,无人不忌讳这些捕风捉影的,尤其是关于重病这种无稽之谈,他怎么会任凭市井中流出这种流言?
十九看向阎温,很显然阎温也听的分明,但是他脸上不仅毫无怒色,反倒是对着十九挑了下眉,招呼小二点了招牌菜。
十九心下瞬间明了,瞪大眼睛,抓着阎温的手高兴的摇了摇。
嘴唇动了动,却碍于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个,只是掐了掐阎温的手指。
十九自那次求婚之后,已经催促了阎温好多次,阎温每次都说不急,十九一度怀疑他是想要反悔。
可是她送的发簪,阎温日日戴在头上,从未换过,十九甜蜜也忐忑,其实她是想要尽快和阎温成婚,无论顶替的是谁的名号,大臣们即便是心知是他,也没几个敢出来阻挠。
尤其是像今日这种言论听的多了,世人大多数都记着阎温如何狠毒,心知他为民做了什么事,也是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多提的样子,左不过是介意他阉人的身份,世人总是刻薄又狭隘的。
成为皇夫,阎温便可名正言顺的把握江山,这天下就算知他冒名顶替又如何,百年之后,史书上谁敢写奸宦祸国?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夫。
不过十九这些日子,每每一问,阎温便顾左右言它,十九心急也无法,但是今日看来,阎温这是早已经计划上了!
一顿饭十九吃个什么都是甜的,晚间两人乘车回了皇宫,一进凤栖宫,十九便跳到了阎温的后背上,欣喜到,“大人将吉日定在何时?!”
阎温嘴角带笑,背着十九到了凤床边上,朝后一仰,将人枕在身下,抓着十九的手亲了亲,“四月。”
那不是还有一月!
十九想要跳起来,被阎温压着没能跳的起来,只好捧着他的脑袋,激动的啃他头顶。
阎温无奈起身,将十九抱在身前,朝着她不老实的小嘴亲上去,感受她的喜悦,也传递自己的欢欣。
三月中,皇城中掀起一片无声的狂潮,当朝大太监阎温重病,缠绵病榻一月终是没能抗住。
没有举国哀痛,没有朝中大乱,出乎十九预料的,也没有百姓欢腾拍手叫好的场面。
“阎温”死了,他们总算想起了这个口口唾骂的奸宦好处。
他设济世医署,开放渡民船,安置流民乞丐,在瘟疫来袭时救他们性命,救流民奴隶,灭奸臣,又设立碧水司,奸恶贬斥为奴,救人施善,开垦荒地,沙场拼死,只要达到标准,便可脱奴籍……
诸如此类,桩桩件件,总算没有被无声的埋没,这细细碎碎的,尘埃一般看似渺小又数不尽的好,都被这一个死字,掷地有声的砸了起来,让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