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清脆的一声“咔嚓”,柳之岚眼睛一下瞪到最大,嘶嘶倒抽冷气,“哎呦——我的腰!”
顾慈捧着袖子暗笑,小鹿眼直溜溜地往戚北落身上瞟。
说完全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也甚是奇怪,自打陛下赐完婚后,帝京内都已没人再提此事,姑苏城一个小小的巡抚女儿,又是从何知晓的?
但眼下,她心里更多的,还是对这位心直口快的傻姑娘的怜悯,很想看看这位“冤大头太子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戚北落辨出她眼中的兴奋,佯怒回瞪她。
顾慈偏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他心跳便骤然停了一瞬,嘴角漫浮起一抹笑,宠溺又无奈,缓缓正襟坐好。
顾慈以为他要承认自己就是太子,不料他眼神忽而暗淡无光,捉了她的双手,疼惜似的放到颊边轻蹭。
“能做太子妃的裙下之臣,已是我无上荣幸。只要她现在愿意和我在一块,哪怕只有一天、一刻,我也心甘情愿。”
语气可怜兮兮,却又深情无悔,就好像哪怕她吃完这桌酒宴就立马甩了他,他也毫无怨言,痴心绝对。
顾慈傻眼了。
柳之岚和在场众人也傻眼了,仿佛被齐齐点了穴道,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戚北落侧坐着,右眼面朝大家,眸光落寞萧条,可左眼却缓慢又调皮地对顾慈眨了下。
绣屏后头断断续续响起姑娘们克制的惊呼,顾慈心头猛地大跳,忽扇着眼睫错开目光,见他还在看自己,又娇羞地瞪去一眼。
方才柳之岚想翻旧账,挑拨自己和戚北落的关系,却被他这出“情深似海”反将一军。
这厮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了趟姑苏,就仿佛从前被皇城束缚住的天性,全然释放出来,彻底开始放浪形骸。
目光鄙夷地从他身上涣漫而过,顾慈不紧不慢地抽回手,盈盈交叠在膝头,十指纤细雪白,圆润指尖泛着薄粉,玲珑可爱。
众人探长脖子欲细看,她却拉下袖子,敛去无尽风流香。
“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岂是尔等能与之媲美的?本宫一心一意待他,你可莫要搅局。”
——既然他要演,那就只好陪他演下去咯。
柳之岚表情一裂,仿佛吞了苍蝇,拍案要骂。
“岚儿!休得在贵客面前放肆!”柳巡抚阴沉着脸,姗姗来迟。
他今日请戚北落过来,其实还存了一份给女儿牵线搭桥的心。自己纵出来的女儿,心比天高。在酒楼无意间听说书先生讲了几则故事,便对帝京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动了心。
这两年上门求亲的人将柳府的门槛都快踏破,她却统统都给拒了,扬言说自己非太子那样的人不嫁。
他为此着实苦恼了好一阵,前几日听说她对帝京来的那位岑公子萌生念头,忙遣人去打听,模样性情无不令他满意,心下大喜,以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
却不料,这人竟和准太子妃不清不楚。
柳巡抚面露不虞。可婚事不成,前程还是要的。
平了平胸中之气,他竖眉教训了柳之岚几句,转向戚北落和顾慈道歉,笑意奉承。
“爹爹,他们欺负我!”柳之岚挽住他胳膊,嘟嘴撒娇。
“住口!”柳巡抚觑了眼她的打扮,一口血痰卡在喉中,为了颜面强行忍怒,“还不快过来跟两位贵客赔礼!”
柳之岚不从,却只换来更严厉的斥责。
直到酒宴散去,她都没再笑一声,眼睁睁看着顾慈和戚北落在她面前打情骂俏;
又眼睁睁看着昔日那些追在她屁股后头的臭男人,都巴巴缩在墙角目送顾慈,神色留恋。
竟没一个过来安慰她。
柳之岚银牙咬碎,好不容易把最疼爱自己的爹爹盼来,他却拎猴子似的,将她拉到角落,跳脚大骂:“不知廉耻!”
她泣不成声,委屈撺掇起妒火,眉毛都快烧着。她咽不下这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唤来丫鬟耳语。
那厢,顾慈的端庄优雅,也只堪堪坚持到她登上马车的刹那。
“你是不是打南曲班子里出来的,怎的比帝京里头那些戏子名角还会演?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戚北落捺着嘴角斜睨她,待她笑脱了力,沏茶递去给她润嗓,“解气了?”
顾慈就着他的手,呷一口茶,搂住他脖子“嗯嗯”点头。杏眸莹莹生辉,灿若繁星。
戚北落心柔软得不像样,将小玉人儿抱到膝上坐好,低头轻轻咬了口她翘挺的鼻尖,“要不是今日这一出,我也不知,原来在慈宝儿心里,我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顾慈眼睫一霎,哑巴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男人目光灼灼睇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强撑着与他对视,渐渐支持不住,抬手要挡。
戚北落抢先捏住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啄了下,双眼晶亮,“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英武无双,你当真会一心一意待他?对吗?”
话到最后,一向桀骜孤高的他,语气竟难得染上些许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