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言走到她面前,笑着把她揽住:“怎么了,在这等我?”
阮烟勾唇,回抱住他:
“孟言,明天周六,你有空吗?”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早晨,劳斯莱斯停在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
下了车,男人微愣:“为什么来这?”
阮烟走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对不起孟言,之前一直瞒着你一件事,其实……我私底下去见过你表哥一家。”
周孟言眼眸一沉。
“你表哥的儿子,嘉嘉,他今年九岁,前段时间查出白血病,现在在这家医院里。”
周孟言敛睫,眼底情绪涌现,“是他叫你带我过来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
阮烟看向他,轻声道:“我觉得,你可以来看看这个孩子。”
周孟言眉峰微蹙,看向前面的街道,陷入沉默。
阮烟感受到他起伏的情绪,安抚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回去。”
她不会勉强他。
良久后,他淡声开口:“走吧。”
“嗯?”
“……不是要进去么。”
阮烟莞尔,“好。”
阮烟给许鸿文发了信息,说带了周孟言来,他们说现在嘉嘉在医院后面的花园里散步,阮烟就说过去找他们。
两人走到公园,沿着长廊往前走,忽而阮烟停下,指向不远处:“喏,那个就是嘉嘉。”
周孟言的目光落了过去。
一个圆石桌前,穿着病号服的男孩独自坐着,他身材瘦弱,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皮肤很更加苍白,他手上拿着画笔,似乎在专心画些什么。
周孟言看着他,脑中忽而席卷而来自己童年时的模样。
过了会儿,许鸿文和妻子走到嘉嘉面前,许鸿文半蹲在他面前,一边喂给他苹果,嘉嘉似乎在给父亲分享着画,唇角带着笑。
这是周孟言第一次见到许鸿文的孩子。
他无声看着。
直到身旁,阮烟轻柔的声音响起,“孟言,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梁国有一位叫宋就的大夫,曾经是一个边境县的县令,这个县和楚国相邻界。两边的边境兵营都种瓜,梁国的人勤劳努力,经常浇灌他们的瓜田,所以瓜长得很好;而楚国士兵因为懒惰很少去浇灌他们的瓜,所以瓜长得不好。楚国士兵心里嫉恨梁国士兵,于是夜晚偷偷去破坏他们的瓜。
梁国士兵发现了这件事,请求县尉,也想前去报复破坏楚营的瓜田。宋就得知这件事后,没有选择抱怨,而是选择偷偷也给梁国的瓜田浇水。楚国士兵发现瓜越长越好,后来才知道是梁国士兵干的。楚王得知此事后,羞愧至极,拿出丰厚的礼物,与梁国建交。”
周孟言闻言,低头对上阮烟温柔的眼眸,而后前头就响起一道声音:“孟言——”
许鸿文和妻子牵着嘉嘉走了过来。
嘉嘉看到阮烟,眼睛一亮:“表婶。”
嘉嘉小跑了过去,阮烟蹲下身笑着握住他的手,“嘉嘉早上好呀。”
“表婶早上好。”
嘉嘉抬头看向周孟言,眼里满了疑惑,阮烟介绍:“这个就是你的表叔。”
嘉嘉乖巧道:“表叔好。”
周孟言看着他闪亮亮的眸子,几秒后淡淡开口:“嗯。”
他抬头就与许鸿文的眸子对上。
后者敛睫,满眼羞愧,慢慢走上前,“孟言,谢谢你能来……”
“只是刚好而已。”
许鸿文的妻子也和周家夫妇问好,简单聊了几句,许鸿文问嘉嘉:“想不想喝绿豆汤?”
“想。”
“那爸爸妈妈去给你买。”他看向阮烟,“那你们陪着嘉嘉待一会儿,可以吗?”
“没问题。”
许鸿文和妻子离开,三人最后找了张石桌前坐下,嘉嘉坐在阮烟和周孟言中间,阮烟就问嘉嘉他刚才在画什么。
“我在画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和我,这个就是树,还有只猫……”
嘉嘉说完,阮烟问:“有猫怎么没有小狗呢?”
“我还不会画小狗,表婶你会吗?”
“我呀,我画的不好……”她笑,“要不你问问表叔,表叔说不定会哦。”
嘉嘉看向男人,眼中带着微微的怯意和期待,“表叔,你能教我画小狗吗?”
周孟言对上阮烟同样期盼的目光。
几秒后,男人接过画笔,面无表情,“小狗?”
“嗯。”
他顿了顿笔,在图画上勾勒了几笔,而后放下,嘉嘉看到,“这个是小狗吗……”
阮烟看到周孟言画的。
这是什么奇怪生物。
“……”男人移开目光,“随便画的。”
嘉嘉:“表叔画的比我好看。”
他拿出口袋里的两颗糖,一颗分给了阮烟,一颗拿给周孟言,扬起脸看他:“表叔,给你糖。”
周孟言接过。
说着话,嘉嘉说想要去厕所,阮烟看着附近寻找着,而后周孟言起身:“我带他去吧。”
阮烟愣了下,忙点头,“嘉嘉,你跟表叔走。”
嘉嘉跟着周孟言离开,周围人来人往,周孟言侧首看向努力跟上他的嘉嘉,微微放缓步伐。
从厕所出来,嘉嘉洗了个手,拿纸擦干,跟着男人原路返回,突然间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过路人,往后跌了下,周孟言抬手揽住他。
男人松开手,眼底晃过一道明灭的光影,而后伸出手到他面前。
嘉嘉自然而然牵上他的手。
往回走去,周孟言就听到他问:“表叔,我听我爸爸说,你读书很厉害,每次都是班级第一,是真的吗?”
“嗯。”
“表叔,我要向你学习,努力考第一,你以后能教教我怎么考第一吗?”
……
周孟言牵着嘉嘉回来时,许鸿文已经在阮烟旁边等候了,看到这幕,愣了一下,眼底藏着盖不住的震惊。
嘉嘉走到爸爸身边,开心道:“爸爸,刚才表叔说了,以后会教我如何考班级第一。”
许鸿文看了眼面色不变的周孟言,末了摸摸嘉嘉的头:“那你要听话些,表叔就会教你的。”
“好。”
嘉嘉喝着绿豆汤,许鸿文对周孟言道:“孟言,谢谢你来,也谢谢弟妹,嘉嘉今早本来还心情不好,你们来了就开心多了。”
男人神色淡淡:“他比你小时候讨人喜欢。”
许鸿文摸了摸头,“……是。”
聊了会儿,周孟言和阮烟就说要走了,临走前,许鸿文道:“嘉嘉,和你表叔表婶说再见。”
“表叔,表婶再见。”他抿了抿唇,再次看向周孟言:“以后你们能再来医院陪我玩吗?我的朋友都不来看我了,现在只有你们会来……”
周孟言闻言,心底一刺。
离开医院,回到车上。
周孟言坐在位子上,神色凝重,末了开口:“小孩子现在的情况如何。”
“缺钱做手术。”
沉默许久,他没听到阮烟说下一句话,转眼看向她:“你难道不劝我什么吗。”
阮烟弯唇,坐了过来,就被他揽住。
她靠在他肩膀,“我没有体会过你的童年,也不能感同身受这家人在你心里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所以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也不打算劝你什么。”
阮烟看向窗外,“就像我之前说过,我希望你开心,也希望你心里彻底放下童年的重担,完全释怀,所以最后你选择用哪种方式消去你内心的愤怒,我都会尊重你。”
嘉嘉的病,她自己也可以出钱帮助,但是之所以带他来,最后的目是希望周孟言的内心能够不要再被童年的阴影所束缚,她希望他真正的快乐。
周孟言轻捧起阮烟的脸,淡淡笑了下:
“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了。”
阮烟像水一般的柔软,完全可以包裹他内心的坚硬。
她身上的东西,是一直缺少的,也是原来所觉得不需要的。
阮烟愣了下,“你怎么突然夸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