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满是烧鹅的味道。
顾风简瞥见宋初昭的喉结正在不自然滚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可是里面却没有神采。
他说:“你若是担心我这边,回去后帮我做几件事。”
宋初昭立即道:“你说!”
顾风简说:“让我母亲,尽快来宋家换八字,合婚庚帖。”
宋初昭愣了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顾风简:“然后,将顾府的婢女春冬给我调来。她很聪明,也会做事。宋家有她,可以照顾得好我。”
宋初昭问:“哪个是春冬?”
顾风简:“你就和顾夫人说,把春冬给我送过来,她会明白的。”
“合适吗?”宋初昭迟疑道,“这不合适吧?”
顾风简一身正气:“合适。没人敢说什么。”
他说得太过肯定,宋初昭信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提醒对方平日里该注意的地方。再约了个时间,去京城最出名的几间寺庙逛逛,看看能否将事情挽救回来。
眼见宋初昭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急着回去,她便先行离开。
等她走后,顾风简又坐了许久,才伸手撕了一块桌上的烧鹅。
东西虽然冷了,也显得有些油腻,可味道确实不错。入口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惊艳。
顾风简口味一向很淡,吃的东西都感觉没什么味道,所以并不挑剔。这次直接吃了半饱,怕再吃下去要因为过于油腻而影响肠胃,才不舍地停下手。
晚饭的时候,顾风简主动去了饭厅,提前坐下等候。毕竟不能一直等宋初昭给他送吃的,他得自己解决。
既然他在这儿,宋府的下人自然不能无视他,主动给他添了碗筷,又多做了两盘菜,端到桌上。
不久,宋老夫人与其余家眷也过来了。众人见了他,略感惊讶,然后不声不响地坐下用饭。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
不知道宋府平日里是否就是这样用饭,反正今晚,餐桌上始终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与小心喝汤的杂音。侍奉在一旁的婢女也显得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岔子。
三夫人自然也察觉出来了,用绢帕擦着嘴,眼珠不住在几人之间转动。
宋诗闻倒是如常,安静地垂首吃自己的东西,一副恬静可人的画面。
旁边的“宋初昭”吃得缓慢而端庄,嘴里细细咀嚼,整个人却有点心不在焉。
宋三婶深感有趣,用手肘碰了边上的郎君一把,对方回敬她一个白眼,她哼了一声,又继续吃饭。
她觉得今天的“宋初昭”极其沉稳,甚至让人看不出深浅。最上方的老夫人大概是想挑她的错的,瞥了好几眼,最后都没说出话来。
三婶等了许久的风雨欲来,可惜未如她所愿。
吃完晚饭之后,顾风简起身朝老夫人抬手作揖,随后便迤迤然回屋。什么都没发生。
他那失踪了大半天的婢女,倒是终于出现了,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头,与他一同回了院子。
二人先后进去。
此时天色已黑,妙儿端了盏灯进来,摆在桌子旁边,然后去给他铺床。
顾风简从这简朴的屋子里,还翻出一册话本。
这话本显然是手抄过来的,想是宋初昭从别处买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他从不看这些闲书,可眼下实在没别的事情做,就在边上坐下,半靠着桌子,翻看起来。
窗外的光色渐渐暗去,灯影显得越加明显。
妙儿给他端了一壶热茶,摆到桌上,见事情差不多做完了,便要出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风简突然出声道:“我今日有些咳嗽。”
妙儿停下脚步,弯了弯腰,询问道:“那奴婢去给您炖些梨汤,消消火?”
顾风简继续说道:“想是屋中许久没有清理,积了灰尘。”
妙儿狐疑地抬起头观察他。
顾风简不温不火道:“你去打几盆水,清理一下。”
妙儿应下:“是。”
先前这屋子久无人住,只随意打扫过一遍。宋初昭住进来之后,并没有让妙儿为她做多少事,准确来说,这还是妙儿第一次正儿八经做杂务。
妙儿打了盆水回来,放在地上,拧着抹布,去把桌子、架子等显眼的地方,敷衍地擦拭了一遍。然后将地给扫干净了。
一炷香后。妙儿将束上去的衣袖放下来,回到顾风简的面前,低声回禀道:“姑娘,奴婢打扫完了。”
烛火下顾风简的面容半明半暗,更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纤长的手指倒映在书页上,目光扫动,随意翻了一页,才说:“没有打扫干净。”
妙儿:“请问姑娘,是哪里没有打扫干净?”
顾风简说得状似随意,却不容拒绝:“哪里没有打扫干净都不知道,那就再打扫一遍。”
妙儿听着半晌没回过神来,像是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呆呆地在原处站着。
顾风简等了片刻,闷声道:“还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