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境一天,人间十岁,嵇清柏的魂眼化于一朵辛夷花上,俯瞰着人间颜色。
御龙殿没变多少,当年伺候自己的丫鬟已经当上了嬷嬷,檀章还留着她。
太监总管换了个人,年纪很轻,手脚倒还利索,嵇清柏每日见他清晨会来树林里折几根花枝,插在皇帝的案头。
景丰帝已过而立之年,嵇清柏再见他时发现他居然蓄起了须。
此刻正巧是辛夷花的花期,檀章一身玄色龙袍站在花树下,仰头看来时,嵇清柏的魂眼跟着颤了一颤。
皇帝的腰间还系着他绣的那只荷包,被业火烧的破破烂烂,里头该有一节永燃不尽的海松灯芯。
嵇清柏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敢再看。
当值的太监小心翼翼地过来,弯着腰,恭敬道:“陛下,该用膳了。”
檀章没有动,他看了许久的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他喜欢辛夷花,如今这片开的这么好,不知他愿不愿意下来看一看。”
太监肩膀抖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皇后娘娘一定是喜欢的。”
皇帝点了点头,竟是笑了:“朕也觉得他会喜欢。”
跪在地上的太监只觉得皇帝这些年怕是已经疯了,自从先后大婚当日殉天,这后宫便再没进过新人。鸣将军不知所踪,整个寰宇军被按上了叛国的罪名,第二日皇帝亲自带兵,血洗军营,所见之人都说那日檀章宛若地狱罗刹,寰宇副将的脑袋被挂城门数日,五马分尸,不得收敛。
之后数年,檀章日日都去盘龙寺求神拜佛,皇后的尸首几近枯腐才被抬入帝陵,像师画的先后人像明明传神,却被皇帝当众扔进火盆,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长这样。”皇帝只说,“你画不出来。”
再之后,这宫里又好似突然从未有过先皇后这人,任谁都是缄默三口,无人再提,无人敢说,皇帝封了梦魇阁,只留下御龙殿后头这片玉兰树林。
檀章腰间终日束着那枚残破的荷包,陆长生午后来请平安脉,看到一眼时,甚觉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