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熟睡的小树翻了个身,将腿搭在他腿上,倒把他吓了一跳。
听见孩子浅浅的鼾声,厉醒川关了手机。凌意很轻柔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有话要说。
“醒川,等一下……”
说起来那次发生了特别多怪事情。厉醒川莫名其妙生气,凌意莫名其妙喝醉,第二天早上起来不仅头晕胃难受,嘴巴更是酸得受不了,舌头也痛。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一直忍到今天才来旁敲侧击。
“那次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黑暗里寂寂半晌,厉醒川方才出声。凌意以为他是要回答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他却问:“凌意,五年前你为什么反悔。”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凌意微微睁大眼睛,瞳仁有些失焦。
“是不是有人逼你?”
厉醒川直视着凌意,凌意张了张嘴。
他很想答是,真希望当年是有人逼他。可事实是,没有人逼他,一切情非得已都属自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跟厉醒川远走高飞的机会,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交换出去的,根本谈不上逼迫。
见他说不出话来,厉醒川低声道:“凌意,我要你实话实说。”
凌意睁眼望着他,虚空地浮在漆黑一片里,又听见当年那通电话。
“醒川……对不起……我去不了机场了。我、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走了。我要是走了,我妈妈怎么办呢?醒川,你原谅我吧,我是妈妈的儿子,我是妈妈唯一的儿子,她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她。你明白的对吗?”
凌意打了个寒噤,声音微微发颤:“醒川,没有人逼我。”
厉醒川躺在外侧一动也没有动。
寂然许久,久到凌意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到他说:“凌意,我也是唯一的儿子。”
不用任何人提醒,厉醒川能将那通电话的内容倒背如流。多少个戍边的夜晚,万籁俱寂的旷野中,他别着枪躺在乱石上,一静下来想的就是那番话。
月光所照,皆是故乡,只是身边再没有凌意。
半生父母恩,他放弃的比凌意更早,也更无法回头。这一身的骨血,如果不是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谁又肯轻易舍弃?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他亲我了
五年前的那个大雪节气没有如今这样冷,护城河也还没结冰。新刷过松木漆的游船泊在木栈桥下,船工操着乡音揽客,“上船游城,临江哪片瓦都看得见!”
凌意当时就在这样的船上采风。专业课老师包了整整一天,把学生们个个冻得鼻涕横流,画倒没画出什么好名堂来。傍晚时分他收拾好所有工具,一股脑交给了同行的同学。
“诶你去哪儿?”
“去找醒川!”他后退着,笑着挥手,“帮我把东西带回去!”
同学在船上咕哝:“醒川醒川,整天就知道醒川。”
当时厉醒川正在凌意老家的滑雪场滑雪,跟几个朋友一起。凌意不会滑,自然就融入不进,只能像这样画完画以后紧赶慢赶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