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次日,苏雪至从路过学校来...)

逞骄 蓬莱客 3627 字 2022-08-25

这些年来,随着西学东进,国内陆续出现了众多的医学协会,京师医学研究会就是目前国内最为权威的一个医学组织,带有半官方的性质。

随他一同出席记者会的药学博士是鉴定人之一,解释说,他们受到委托,针对东亚药厂生产销售的多种药丸进行了精细的成分检测,最后发现戒烟丸有问题。戒烟丸里的有效药物,是一种在国外被称为海|洛因的新药。

这种药物用于实验室和临床,被当做强效镇痛剂,而在日常生活里,如果长期服用,即便只是微量,也将导致比吸食鸦片还要严重得多的上瘾后果,对人的生命健康危害巨大。药的制造方法是以鸦片为初级原料,提取出当中的生物碱,即吗|啡,再将吗|啡进行深层的加工,最后才得到这种药物。

也就是说,作为毒品,它的毒性,将远超它的初级形态鸦片烟。

博士当场用了一只兔子做活体实验。当看到兔子在被注射少量药液之后,几分钟内,流涎蹬腿抽搐继而死亡,全场无不变色。

就在记者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孙孟先又收到一个报告,在药厂里发现了一个入口隐秘的巨大的地下室。

他立刻带了人再次赶去,这回在地下仓库里,终于找到大量的来不及转移走的鸦片和半成品的戒烟丸。

消息传开,愤怒的民众不顾路远,纷纷赶到药厂,冲击大门。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民众引燃,药厂随之起火。

火烧得很快,等消防队赶到,不但厂房着火,连办公楼也随之陷入了火海。

孙孟先让人去抢里头的文件和账本,但火势逼人,根本没法靠近,最后等灭了火,搬出一些烧得已经焦黑的铁皮柜子,打开,发现里头的所有纸张都已化为灰烬,什么都没了。

这个堪称惊天的公开制毒大案,牵涉之广,影响之恶劣,可谓近二十年来之最。那些曾站出来为药厂摇旗呐喊的团体纷纷闭口,舆论则要求彻查和制药相关的全部黑幕,包括源头、运输,以及药厂背后的势力。

受到波及,涉及货运的英国轮船公司办事处负责人前去配合调查,同时登报声明,船司对东亚药厂走私鸦片一事全然不知,船司也是受害者。

民众当然不会听这一套,包围了办事处,打烂门窗,还涌到了英公使馆进行示威抗议。与此同时,到处都是冒出来要求向药厂索要天价赔偿的戒烟丸受害者。

孙孟先刚处理了这个,又冒出来那个,还要追查逃走的顾祥杰的下落,忙得是不可开交。

几天后,逃亡在外的药厂所有人顾祥杰被发现了下落,服毒自杀,死在一间旅馆的房间里,而追查药厂背后资金往来的后续行动,也因为大火烧毁原始材料,陷入停顿,一时间众说纷纭,猜谁的都有,最后也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消息,居然推到了不久前死去的廖寿霖的头上,廖家剩下的人自然极力辩白拒不承认,少不了又是一场大戏。

这个年底,整个天城,因为东亚药厂的这件事,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外面风波四起,风雨如晦。

这个晚上,在萧肃而空旷的贺公馆里,贺汉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目光落在面前的那一叠账册上。

这多达十几个的银行账号,背后,是对应的一个一个的公司,而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注册于南洋,几个所有人的社会关系,最后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并且,在东亚药厂事发之后,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这些账号就陆续销号,不复存在。

那个高高坐在背后的人,应当以为已经抹净痕迹,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叠纸张,留下了这些血钱往来的唯一,也是致命的痕迹。

香烟在指间燃着,慢慢地烧短。烟头逼近了手指,当皮肤开始感觉到炙痛之时,贺汉渚回过神来。

他掐了烟,将这一叠纸收了起来,放回到盒子里,最后锁了起来。

坐了太久。

他起身,踱步来到窗前,对着外面眺望了片刻。

窗外是片浓重得仿佛永世难明的黑夜。

但他喜欢黑夜,也习惯了。他本来就是属于黑夜里的人。

今夜,大概是天又要下雪,天穹连墨,连半点星子也无。

贺汉渚微微仰头,看了夜空片刻,走了回来,又拿起了桌上今天刚收到的一封请柬。

请柬来自傅氏,是傅明城首次以傅氏执掌人的身份举办的一个联谊见面酒会,到时嘉宾云集,除了傅氏的众多商业伙伴,还有各界人士和社会名流。

这个酒会其实原本早就该有的,之所以推到现在,是出于孝道,需等老船王满三月祭。正好现在也快过年,传统的联谊佳节,于是就有了傅氏的这一张邀请函。

在邀请函的下方,还印了一行小字,“暨联合庆祝傅氏医学实验室建成典礼”,时间是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地点在天城饭店。

也就是说,到时候,她也将会出席,还极有可能,会以实验室负责人之一的身份,和傅明城共同现身。

苏家的这个女儿,她可真是个大忙人。

这两天,应该是她学校里的期末考试,完了就是这个酒会,再接下来放假,她似乎又要跟着校长去京师了。

比自己都要忙。

贺汉渚研究了片刻,摸出打火机,啪地点了火,将火苗凑近请柬的一角,点了,玩火似的,又继续烧着第二个角,再点着第三个,最后,四个角都点着了。

他注视着自己放的火,从四面卷向中间,毫不犹豫,彻底地将这张印制精美的厚纸连同上面的所有黑字全都烧成了灰烬,心里终于感到舒适了些。

对这种可有可无去了替别人作锦上添花的交际场合,他没半点的兴趣。

从收到请柬的那一刻起,他就压根儿没想过要去。

他是不会去的。

贺汉渚在心里冷冷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