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兰上来,亲自扶起他,和他又闲话了些长沙国的事。
袁汉鼎知道她如今身份,和从前在长沙国做摄政翁主时大不相同,知自己也不便在这里久留,再叙了片刻,便辞拜而去。
慕扶兰也不留他,送他出殿,说:“我替慕妈妈和阿茹备了些东西,劳烦阿兄你顺道带回去,叫慕妈妈好生照看阿茹,我有空了,回去看她们。”
袁汉鼎一一答应。慕扶兰停在殿门外的台阶上,等他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她转过脸,视线投向元宸宫所在的那片黑漆漆的夜空之下,盯了片刻,一言不发,立刻迈步,往元宸宫去。
时已不早,御书房里的灯火却依旧亮如白昼。谢长庚坐于案后,低头阅着奏折。殿室里悄无声息,伺候在角落里的宫人,屏声敛气,静得连皇帝手中那笔头刷过纸张发出的声音仿佛也能听到。
太监曹金入内,以眼神暗示宫人,待殿内只剩自己与皇帝二人了,走到近旁,躬身,低声道:“陛下,奴婢已安排妥,皇后已经过去了。”
“今晚事情隐秘,不会有不相干之人知晓半分。”曹金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谢长庚的视线依旧落在面前那本摊开的折子上,没有开腔。
他面容冷漠,恍若未闻,阅完了一本折子,合了,抬手去取摞在案头上的另一本,指尖碰触到折子之时,手忽然滞住了,脸色渐渐泛白,片刻之后,仿佛再也忍不住,猛地咳了出来。
太医曾有言,皇帝陛下当日伤及肺腑,如今外伤虽已痊愈,但内里却还需慢慢调理。日常倘遇气血不顺,便会引发内咳,亦是不可忽视。
曹金上来,替皇帝揉着后背,见他咳得无法自已,面露痛苦之色,突然低头下去,待慢慢直起身,他面前的折子之上,竟多出了一簇殷红的血,触目惊心。
太监惊呆了,反应了过来,张口要喊人唤太医,却被阻拦了。
皇帝将那本折子合了,闭了闭目,道:“太医来了也就那样。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你去,把药端来给朕便可。”
曹金红着眼。他知皇帝的脾气,说一不二,只好后退。
他退到了御书房的殿门前,转过身,打开门要跨出门槛时,吓了一跳。
门外,立着一个面带隐隐怒容的丽人。
“皇后!”太监反应了过来,忙退到一边,向她见礼。
慕扶兰提起裙裾,一步跨入御书房,说道:“出去!”
太监迅速回头。透过层层帐幔,隐见皇帝依旧那样低头批阅着另一本奏折,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没有留意门口这边的动静,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道:“皇后突然来此……”
“滚出去!”慕扶兰冷冷地道,随即迈步向前。
皇后性柔而厚德,御下宽容,如此刻这般,前所未见。
太监不敢再开口,低头诺诺而出,带上了门。
慕扶兰径直入内,来到御前,盯着自己对面的那男人,压低声,一字一字地道:“谢长庚,今夜你这一出,意欲为何?”
她等了片刻,见这男人依然端坐着,低眉敛目,执笔的那手,还在写着字,自己的话似是丝毫未曾入耳,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翻腾着的怒气,上前,劈手将他正在批复的折子夺了。
他的手腕微微一颤。笔尖斜着划拉而过,在页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