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静了半晌,开口道:“移情判定里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共情。”
“首先要觉得对方和你有情感上的相同之处,比如你和你怀里的黑猫在遭受同样困境的时候,都产生了痛苦,畏惧,害怕等情绪,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它是你的同类,然后你们就会共情,再达到移情的目的。”
“但如果一个人在遭受任何一种事件的时候,产生的情绪都和周围的人,甚至是动物不同,情绪不相同他就没有办法共情,自然也不可能移情。”
“情绪没有共同之处,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是同类,对非同类的东西,人残害起来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苦感的。”
“他和我们都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苍太往白柳那边拱了拱,发自内心地不解发问,“为什么他会没有办法产生和我们一样的情绪啊?是因为脑子和我们不一样吗?”
“我个人觉得不是。”白柳语气浅淡,“因为很多脑子正常的人在有能力剥削别人之前也是可以共情的。”
“就比如刚刚的御船大人,他应该就是小葵口中的鹿鸣县县长,之前听起来是个好人,对小葵应该不错,但现在他对小葵也完全缺失了共情,根本没有把小葵当做活人来看待,而是当做祭品来看待。”
苍太怔然轻问:“……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因为欲望。”白柳语气平淡地继续解释了下去,“当一个人欲望过甚,看见任何一个活物首先产生不是同类感,而是剥削感。”
“极端的欲望会让人幻想自己处于一张巨大社会食物链里,而其他人也和他们处于食物链里,那他们对周围的人只会有两种评判,能剥削他们的,和他们可以剥削的。”
“他们能剥削的,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低等动物,而能剥削他们的,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在他们的世界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性本恶,人天生就会蚕食食物链以下的同类以增加资产和价值,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共情是一种软弱的体现,因为野兽不会对猎物共情。”
苍太微弱地反问:“但我们是人,我们不是野兽啊。”
白柳顿了顿:“人在自我欲望的食物链里待久了,是会从人沦为野兽,甚至是怪物的。”
“只有欲望的人类是会吃人的。”
苍太陷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呆滞中,他恍然重复白柳的话:“吃人……?”
下铺传来小葵神经质的两声失神轻笑,她呢喃着:“小葵,猫猫,真乖。”
海上的风浪终于停了,载有白柳他们一船祭品的大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停靠在了鹿鸣县的港口。
御船穿戴整齐地站在港口,他手杵着一根竹竿质地的手杖,居高临下地望着低着头,脚步虚浮,面色虚弱排队地从船舱里走下来的祭品们。
祭品都是不过十五岁的小孩,刚懂事又还有点懵懂的状态,是鹿鸣县最喜欢的祭品年岁。
白柳在里面算大的了,快十七了,正常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祭品的,因为不好调教,但他身材瘦小,面相看起来也才十五左右,所以才被顺利地卖到了这边。
这些经历了风浪的祭品门都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动物,有些小孩自己还很虚弱,但都没有在意,一心一意地扑在怀里同样虚弱的小动物身上。
他们反复地检查小狗和小猫爪子,用脸贴在它们肚皮上,感受它们有没有呼吸起伏,一边检查一边眼泪扑刷刷地掉,但一个字都不敢出声,也不敢向周围的人求助,只是低着头不出声地哭。
御船看着流泪的祭品们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侧头点了一下:“去帮他们把宠物治好送到他们的船屋。”
白柳用眼尾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看到不少小孩哪怕是因为之前小葵的事情对这个御船有畏惧,也因为御船的这一句命令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几个小孩子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御船大人。”
十五岁,正是是非观还没有成形的年纪,很多孩子一看就是在逼仄又不正常环境里长大的,估计对世界的认知度也不足。
实在是过于好骗了。
御船放缓了神色:“你们这批孩子,都是乖孩子,爱护动物,友怜亲友,感情丰沛,我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