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做这样的假设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几乎不可能会实现,时欢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她或者周阿姨自己意识到了身体出现问题,稍加防范,是不是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不怪你。”男生轻描淡写地说,“小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她真有这么一天,也是罪有应得。但当警察真的打电话给我通知她的死讯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应该有的情绪。”
“我不知道自己该悲哀还是庆幸。我像是旁观者一样漠然,但又好像觉得自己的确失去了什么。”
他低下头去,眼睫在眼下投下暗影。
“我有时候也会想,她这么不想要我,当初为什么会决定生下我。是不忍心吗?还是……还是有一点少得可怜的出自本能的爱呢?”
从来没有见到过周箨这样敏感细腻、坦露心声的时候,时欢一点都不清楚他和周阿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口什么都说不出,可还是替他难过得要命。
她站在他身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发现那双注视着她的乌黑眼瞳中潋滟明亮,其中含着复杂情绪,茫然、淡漠,悲哀在最深处翻涌。一滴眼泪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至喉结,没入衣领。
时欢连忙用袖子给他擦掉眼泪。周箨低着头任由她动作,忽然动了动嘴唇,问道:“笑笑,你怎么也哭了?”
啊。时欢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水痕。
看不得周箨难过,更看不得他哭。不能接受命运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亏待。像他这样的人就该一生被上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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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时欢没有回家去,爸爸妈妈知道周倬云的消息,也默许她留在隔壁安慰和陪伴周箨。
她陪在他身边一起安静地坐到深夜,周箨起身收拾了自己曾经睡过的房间给她休息。
时欢说:“我可以不睡。”
“没关系,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难过。”周箨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就在客厅自己待一会儿,有事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