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裕文才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妈,对亲身父母的记忆基本没有。
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绝对力量,刚开始被举高高还有点害怕,不过很快就兴奋起来,双手小心翼翼扶住舅舅的手臂,一边偷偷蹬腿儿踩空气感受一下“居高临下”的位置,一边认真回答:“没有调皮,舅舅,我今天把我的名字写了一百遍。”
楼岚哈哈一笑,笑得面相上自带的阴沉都被冲淡了:“小屁孩儿,会数一百了?”
昨天只教他数到了五十。
舅舅笑,钟裕文也笑。
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笑,单纯觉得看见舅舅开心,自己就高兴。
他带着点儿自豪地稍稍挺着小胸脯用力点头:“是舅妈教我的!舅妈也好聪明!”
对于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小孩儿来说,自己不会别人会,这个别人就是聪明的厉害的人。
逻辑很简单,也很有道理。
楼岚把人放下来,却没有把人放到地上,而是让他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侧抱着往院子里走:“你舅妈也就会数个数,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不认真学,还被老师打手板,等你上学了可不要跟你舅妈学。”
闻声而来的张海美刚好听见男人在外甥面前埋汰自己,气得鼻子里喷热气儿。
大冬天的,即将天黑,室外已经降温。
她这样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白烟,像头气恼的牛。
或许是舅舅的亲近给了他勇气,或许是舅舅的笑容给了他底气,这会儿钟裕文就多看了两眼舅妈,然后趴到舅舅肩膀上,凑在耳朵边跟舅舅分享自己的这一“发现”:“舅妈刚才好像牛噢,涛涛他们家电视机里生气的牛就是这样的,还要刨蹄子!”
涛涛家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爹妈都在外地打工。
九十年代的打工人,那就是全村人眼里“挣大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