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乏善可陈,因为从小就被洗脑,根本没有一天是快活日子,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像四五十岁的妇女,常年驼着背,眼神麻木。
谢隐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才九岁的陈福娣惶恐地回过头,生怕弟弟又因此不高兴,等到回家一告状自己便要挨打,便问谢隐怎么了,谢隐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急出了眼泪,奶会拿柳条抽她,妈会用衣架打,爸会用脚踹,爷倒是不会动手,可会骂她是个赔钱货,每当这种时候弟弟都在笑,她被打得满院子乱窜,弟弟还会拍手,于是为了让弟弟高兴,他们会打得更狠。
“你生气了吗?你咋生气了呢?是我哪里没做好惹你不开心了吗?”陈福娣忍着眼泪询问谢隐,“你、你跟我说,我会改的,我保证我会改的!”
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酸,谢隐看到她身上复杂的因果之线,她一生的悲剧,源头都在陈耀祖身上,但谢隐不大敢靠近她,她太害怕了,哪怕谢隐伸出手,陈福娣都以为弟弟是要发脾气打自己。
“我没有生气。”
“真……真的吗?”
陈福娣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隐,有点不大敢走在他前头,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她走在前头,弟弟突然脾气上来便给自己一脚,有一回摔得鼻子嘴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她怕得大哭起来,回家却又被爸妈臭骂一顿,打那之后,陈福娣都走谢隐后边。
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但她脸上还是有着些微的疤痕,粗看不显眼,仔细瞧却能看清楚。
谢隐背起书包走在了前面:“嗯,真没生气,你跟着我吧。”
和陈福娣好声好气说话,她反倒害怕,若是凶巴巴或是冷漠以对,她反倒习惯,觉得安心,该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呢?
陈耀祖在学校里成绩差,又胖,脸上的肉挤作一堆,眼睛因此变成一条线,于是常常受人欺负。
别看他在家里宛如小祖宗,可在学校那真是怂的一批,别说还手,连告状都不敢,回家就把气都朝姐姐身上撒,爷奶爸妈再以“照顾不好弟弟”为由对陈福娣动手,真就全家没一个拿陈福娣当人看,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远远地还没到家,就看见陈老头蹲在门口抽旱烟,瞧见陈耀祖连忙迎上来:“乖孙回家啦?快进屋,你奶给你煮了鸡蛋。”
谢隐一进家门,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钱秀萍便朝他笑:“耀祖回了?”
陈老太从锅屋出来,手里端着刚煮好的鸡蛋,怕太烫了乖孙不好吃,还放在冷水里过凉,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谢隐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陈福娣,她的眼睛里没有羡慕,只是习以为常的平静,因为她知道那个鸡蛋根本不会属于她,永远都不会。她只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吵闹不要打扰,不要挨打,就很好了。
钱秀萍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看见谢隐衣服上的尘土,二话不说转头就骂陈福娣:“你这废物东西!让你去接你弟弟,你看他身上衣服被你弄的!真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贱骨头!”
一边说一边想帮谢隐把外衣脱下来,钱秀萍之所以会这样骂也是有原因的,陈耀祖这小孩心眼坏得很,虽然在学校里又怂又挫,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偏偏又很爱面子,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衣服总是弄脏是被同学欺负了,因此就把锅全推到陈福娣身上,家里人不会怀疑他说的话,陈福娣因此挨了几顿毒打,从那之后她就很怕陈耀祖衣服脏掉,所以才会想背他回家。
眼看钱秀萍伸手就要拧陈福娣的耳朵,谢隐大叫一声:“我衣服都脏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帮我洗!不然我明天穿什么啊!又没有新的!”
钱秀萍连忙讨好道:“好好好,妈这就帮你洗,现在洗明天早上就干了,要是明早不干,妈给你用火烤一烤。”
在她看来,即便被儿子痛骂也是幸福的,因为这可是儿子啊!
谢隐本就不是这种会撒泼的性格,可没有办法,也只好这样做,他看都没看钱秀萍一眼进了屋,陈前进扛着锄头回家,看见陈福娣蹲在院子里洗猪草,骂了句磨洋工。
等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就只有陈福娣那碗饭清的能照人,她拿着筷子也不敢夹桌上的菜,捧着碗喝稀饭,等吃完了饭她还得负责洗碗。
家里的鸡鸭都是她喂的,猪草也她打,洗衣做饭刷碗扫地样样陈福娣来,没个空闲的时候,农忙时还得跟着下地干活,小小年纪双手便粗糙的不成样子,指甲缝里都是灰,脏得不行。
谢隐胃口不太好,吃得很少,这下可急坏了陈家人,一个个就差没跪着哄这小祖宗吃饭,谢隐脾气大,筷子一扔:“烦死了!不吃了不吃了!”
陈福娣赶紧把碗里的稀饭喝完,然后不敢乱动,生怕战火绵延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当弟弟看向自己时,她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伸手抱头,陈前进更是瓮声瓮气要给儿子撑腰:“是不是你姐又惹你生气了?你跟爸说,爸帮你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