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候着。”谢隐轻声说。
赵吉不敢多说话,他总觉着今儿的小侯爷怪怪的,跟往常不一样,这让他再三警醒,回想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从中摸索,试图寻找到任何可能会令小侯爷怀疑自己的蛛丝马迹,然而无论怎样想都是毫无头绪。
不应该啊,自私成性的小侯爷,怎会不在意名声?他自己没什么本事,自己最清楚,只是口头上花活儿,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娶盈姑娘为正妻,而是要娶方家姑娘,说是出自爱意,那是骗人的,为的便是方家如日中天,还有个淑妃娘娘在宫中,日后靠着岳丈好乘凉,即便是身份败露,看在女儿的份上,方大人也不可能任由他被赶出侯府。
而侯爷夫人即便得知,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小侯爷最大的依恃,便是侯爷夫人的亲生孩子是个姑娘,盈姑娘即便回到侯府也无法继承爵位,因此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怕。
嘴上说心仪盈姑娘,却又不愿她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回去给自己添堵,分夺属于自己的利益,实在是罕见的自私自利冷心凉薄之人!
跟随他这么多年也没得过什么好处,反倒什么腌臜事儿都要自己做,那他为了利益出卖小侯爷,自然也理所当然。
赵吉心里那点子不安,在想到自己床下那金灿灿的黄金时,瞬间化为虚无,这么多年过来,小侯爷都没能逃脱他的掌控,眼看大事将成,一时半会儿的,难不成小侯爷还能神仙附体?
于是他不再着急,守在了马车旁边,笑了笑。
杏花巷的这所院子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为了安全,仅有三个下人,一个做饭婆子,一个伺候丫头,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小侯爷自己守不住一个女人过日子,便也担心盈姑娘在外头给自己头上染点色,连年轻门房都不放心,花最少的钱雇了个没什么用的老头。
他刚一进门,便听见一声饱含喜悦却又隐忍的呼唤:“赵大哥!”
“不用问了,我们同意。”
她愣了愣,眨眨眼,便瞧见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淮南候夫妻,登时一张本就红得惊人的小脸愈发鲜艳欲滴,淮南候大步上前对谢隐道:“我只这么一个女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沉重的期望与嘱托,谢隐感受到了,他撩开衣袍跪下:“我会的,父亲。”
时隔数年,终于又听他叫了一回父亲,这可真是不容易,淮南候抹了下眼角,连忙将谢隐扶起来:“你我都是一家人,何至于这般客气?干脆你便在府里住下来,你的院子还留着呢。”
当初谢隐把小侯爷的院子让给赵妙盈,但侯爷夫人都觉得他也是家庭一员,便又重新辟了个院子出来,将小侯爷用过的物品尽数放了进去,等于谢隐只是搬了个家,并非离府。
赵妙盈闻言,也有些期待。
谁知谢隐却摇头:“还是不了。”
一家三口面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失望之色,谢隐失笑:“圣上慷慨,赐了一座大宅子下来,我还需去看看,待到成亲之后,再在侯府住吧。”
淮南候一时间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显哥儿你——”
他一激动就叫谢隐为显哥儿,谢隐并不在意,问道:“我没有父母,妙盈好不容易回到爹娘身边,焉有拆散一家团圆的道理?只是不知爹娘是否欢迎我这位不讨喜的前养子,日后的女婿也住到府上了。”
赵妙盈忍不住双手捧脸欢欣雀跃,侯夫人更是激动不已,她自然舍不得女儿,可女大当婚,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能把女儿留到二十二,她已十分满足,可谢隐的意思却是婚后要住进淮南侯府!这样的话,岂不是一家四口团圆?谁也不离开谁!
“真的吗?”她忍不住追问,“你真的愿意吗?”
上门女婿的名声可不好听,人多嘴杂,说不定便被传成什么不堪的模样,侯夫人也有些担心。
谢隐一本正经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在三人紧张的视线里,坦然道:“若是侯府住腻了,爹娘一起轮着到将军府住也是可以的。”
赵妙盈忘了矜持,忍不住抓起他的双手,双眼放光:“谢大哥,你真好!”
回侯府这几年,她算是见了不少人家的郎君,可再谦逊的人也难掩对平民的轻视,这并非他们有意为之,而是自小受到的教育导致如此,赵妙盈不喜欢那样的人,从前她在乡下长大,养父母算是比较恩爱的了,即便如此,养母在家里累得要死要活还要下地,养父从外头回来,家里的活儿也不会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