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睿烦躁地挠了挠头,赶紧下床换衣服洗漱准备出门,临走时还抱怨早上不吃早饭会低血糖,郑阳很安静地听他说,在他离开之后打电话给银行请了个假,快速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这房子是郑阳父母给买的,还在还房贷中,结婚后郑阳的东西也不多,所以只把简单的证件跟一些私人用品放进了行李箱,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当车子离家越来越近时,郑阳已经开始哭了,司机是个跟郑伟毅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见郑阳哭得如此伤心,顿时惊慌失措,最后连车费都不肯要,郑阳下车时他还跟她说:“姑娘,这人有旦夕祸福,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越过了这眼前难关,等着你的肯定是好日子了。”
陌生人的善意令郑阳那颗痛苦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她颤抖着手推开家门,在回家路上她已经设想过父亲可能不在家,可能会生气,反正她没想过他会做好了早餐,站在门口的位置等着她回来。
“阳阳?”谢隐笑起来,“昨天晚上做梦觉得你今天可能要回家,没想到你真的回了,快进来快进来。”
郑阳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温柔而爽朗的声音,她强忍着进了门,行李箱很快被父亲接过去,然后她哇的一声蹲下来,嚎啕大哭!
谢隐知道她在哭什么,只能跟着蹲下哄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可不能这样哭啊。
郑阳哭得肝肠寸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也许还有那几年被逼婚逼得厉害,自己却无法反抗的懦弱与不安,那时她不敢哭,只是觉得苦闷无奈,又不得不屈服。
爸爸把她抚养长大,供她吃穿供她读大学,她做不到不管他,所以只能听话。
谢隐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再早来两年就好了,郑阳根本不用结婚,家里那群亲戚谁也别想催她,有他护着,她是单身还是结婚,都是她的自由。
国家都不干涉婚姻自由,难道有些人比国家更有话语权吗?
郑阳哭够了,但哭得岔气,想停都停不下来,呼吸急促、不停抽泣,谢隐耐心地安慰着她,可怜的孩子居然不敢立刻跟爸爸说出实情,甚至对此感到犹豫、不安、害怕——这完全不是她的错,却都要由她来承担,这合理吗?
被错待、被控制、被欺骗的是她,她却怕自己说出实情会让父亲生气。
“没事了,阳阳,没事了,现在是在家里呢,爸爸就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事都跟爸爸说好不好?”
郑阳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用一中破釜沉舟般的语气跟谢隐说:“汪睿是同性恋!他就是想骗我给他生孩子!”
谢隐把她扶起来,担心地看了眼她的肚子,怕她情绪太激动影响到自己身体,“好,爸爸知道了,咱们跟他离婚,爸爸保证给你出这口气,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郑阳都做好被父亲责备一顿的准备,结果却听到谢隐这样说,人就懵了,好一会儿,居然哭得更大声!
她很少得到父亲的疼爱,都说父爱如山,他好像从来不说爱她,也不会对她笑,但给她饭吃给她钱花让她上大学——这应该就是父爱了吧?
但这跟养猫养狗有什么区别呢?养宠物的话,至少还会摸摸它们哄哄它们,养孩子却完全不用呢,可以任意支配孩子的人生,决定孩子的命运,就因为他是父亲。
能从父亲口中听到“离婚”两个字,是郑阳没想过的,她爸郑伟毅从前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老郑家不能有离过婚的人,说出去多难听!
他说的时候郑阳年纪还小,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句话,却让她记到了现在,每当她觉得婚姻给自己带来了痛苦时,脑海中就会回荡父亲的这句话,他们老郑家,不能有离过婚的人,说出去多难听!
郑阳记忆里跟父亲撒娇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人欺负了被人冤枉了回家找爸爸告状——他永远都会先问她: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就冤枉你?
郑阳不知道啊,她怎么知道别人为什么欺负她为什么冤枉她?如果要知道答案的话,不应该是去问欺负她、冤枉她的人吗?
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永远都要她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在他心里,她永远都不够完美,似乎不够格做他的孩子。
于是时间一长,再被人欺负,郑阳也不会向父亲诉说,她总觉得有朝一日就是自己被杀了,父亲给她上坟时都会问她:为什么不杀别人只杀你,是不是你也有点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想而知,当谢隐说支持她离婚,还说要给她出气的时候,郑阳有多惊喜和意外。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别说是谢隐,就连小光团都想蹦出来用小触手温柔地碰碰郑阳的额头,让她不要再哭泣。
“好了好了,不许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坏掉了。”谢隐抽了张湿巾给郑阳擦眼泪,“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饭?早饭不吃可不行啊,对身体不好。”
汪睿也说过这句话,但他只关心他自己,根本不会管郑阳,结婚近一年,哪天的早饭不是郑阳做的,就算是休假,一大早也得爬起来给他做早饭,有时她觉得自己不像是结婚了,像是无痛当了个妈,成天跟在郑阳身后收拾,没个消停的时候。
郑阳在爸爸的安慰下渐渐情绪平静,她原本想说自己不饿,可小米粥与包子的香味那样诱人,她也是真的饿了,两口一个包子,哼哧哼哧就干了四个下去,又灌了小半碗粥,肚子里才有了底。
谢隐就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等郑阳吃饱了,父女俩才坐下来好好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