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很安静,愈渐低落的雨声混在一片静谧中。
闻遥出班级之前,抽空起身去讲台上,把趁乱溜进学校的人乱塞的复读学校资料拿出去,垫在冰凉的台阶上,当最泄气的坐垫。
段思远听空旷楼梯间里,被骤然放大的耳边的声响。
闻遥在她身边,不动不闹。
好像只存在…在她脑海里的始终鲜艳如光的人跨出斑斓的世界,成为她可以触摸、听见的存在。
身边人在叹气。
闻遥一叹,把段思远神思拽了回现世。
段思远侧头看她,眸色淡而温柔,阴雨天也像胧着光,满身淡然,尘都干净。
闻遥说仰着脖子往后,腰撑在后一阶台阶上:“想吃点咸的。”她吃着甜口的罐装粥,巧克力味和红豆馅儿的面包,隐隐约约觉得齁甜。
“有点腻。”
闻遥嗜甜。
段思远知道。
以往每次看到,小姑娘手里不是凉的丝丝儿冒烟的冰激凌就是各种颜色的奶茶,兜里还能翻出糖果来。
她见过这姑娘安慰球赛输了的小男生时,随手掏出兜的棒棒糖,五毛钱一根的那种,段思远小时候吃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法吃了的那种。
“喜欢吃甜,”段思远眼睫低敛,“也会腻吗?”
喜欢那么多年…也会腻吗?
闻遥倾倒罐子,去舀罐底的粥,垂眼望着塑料勺上光盈盈的糯米和稀汤,理所当然似的回答:“会啊,不会腻才不正常吧,这么甜。”
她说这话时情态自在,随意抬眼轻轻觑了身边的段思远。
这么甜…甜的她说话喉音都黏糊。
小时候的闻遥需要自己买糖。
因为爸妈忙,她年岁小,零花钱也不敢乱花,偷偷买几颗糖藏起来,难过的时候塞一颗,就是满心慰藉。
后来的闻遥做很多事情都有人哄,拿着又甜又黏的好东西哄,有严佳佳,有沈中阳,有陈斯鸣,还有她奶奶那边的小后生们…
她被甜蜜宝贝得喂了好多年。
可能…确实吃了太多年甜,所以腻了。
闻遥目光细致在塑料勺上一口一口把粥底刮完了,然后皱皱眉,又把自己分到的那份面包也吃完了。
段思
远眸光凝在闻遥一举一动之上,若有所思似的极浅的难过不过一闪。
她想,这怎么是个这么…容易腻的…小祖宗?
段思远看着闻遥收拾好吃干抹净的罐子和包装袋,淡声带着促狭:“腻了还吃完?”
“没办法,”闻遥接下段思远递的纸巾,“腻呢,并不能否认它的好吃。”小祖宗很中肯,擦了擦嘴,把嘴角边晶晶亮亮黏黏糊糊的粥渍擦掉,“而浪费好吃的食物,是不对的。”
珍惜好吃的粮食的闻遥话不太正,一本正经,道理却很有。
“喏。”闻遥从校服里翻出棒棒糖,橙色的包装,多少年来价位和包装都没变,像隔着旧时空,从灰暗的几年前穿破隔膜,伸出手递给幼年望着闻遥一眼不眨的小段思远,是意外的馈赠。
荒唐的像蓝色泛白的梦。
“嗯?”段思远接过糖,压着难言的心动,“不是腻了吗?”
“这是橘子汽水味儿的,”闻遥狡辩,“是酸的。”
是社区里小超市里凑单的。
每次金额到了多少块五毛的时候,闻遥都会笑眯眯问老板,要一根棒棒糖可以吗?
超市里找回来的五毛钱,在闻遥眼里…或者该说在小小的闻遥的眼里,是远远抵不过一根棒棒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