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冯彰真想拂袖而去,可想到自己肩头的重任,还是忍了下来。

回头叫过一个随从,“你去问问,今晚咱们歇宿在何处。”

随从去了不多时回来,愁眉苦脸道:“因先前不知道咱们来,这里没有准备,说老爷您若是不嫌弃,他们现在就可以搭建帐篷。”

冯彰都已经累残了,甚至连饭都不想吃,只想快点躺下歇歇,便摆摆手,“速速搭来!”

随从又去找了亲兵,好话说了一箩筐,几个亲兵才过来帮忙把帐篷搭好,就是行军时所用的最普通的那种帐篷。

里面有两个大通铺,挤一挤睡二三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冯彰看着到处都脏兮兮的,想坐也找不到坐头——刚来的时候许寄和宋清斋都是坐着摇椅的,但他们人走了,摇椅也随之搬走了。

空地上光秃秃的,连块石头都没有。

冯彰只好暗气暗憋。

为了方便视物,让随从借了盏灯笼来。

今年下半年雨水特别好,乡下草木繁盛,蚊虫就格外多。

夜里一点灯火便会招致蚊虫成群结队飞来。

不多时,冯彰被耳畔嗡嗡声吵得心烦意乱,脖子上脸上手背上不知被咬了多少口,奇痒无比。

一气之下夺过随从手里的灯笼丢在地上,伸脚踩了个稀巴烂。

一个亲兵见状,丢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指责道:“你这人怎的这样不爱惜物件儿!你可知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这盏灯笼我们用了三年,都没有损伤过半点!”

“什么宝贝!”冯彰从袖袋里抓出一块碎银子,丢过去,“赔你就是了!”

亲兵借了银子,冷笑一声,招呼同伴快速撤离,留给他们一个半成品帐篷。

随从们也都有点怨气,自家老爷也太不能忍了!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么!

有个从人去采了些艾草来,给冯彰佩戴在身边,又在帐篷内外烧了一些,才觉蚊虫叮咬少了。

冯彰进了帐篷一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扯过先前派去找人的随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就让老爷我和你们一群下人一起挤通铺?!”

“老爷息怒,”随从也很委屈,“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里……就是这般简陋。”

来搭帐篷的亲兵说他们行军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露宿,能住上帐篷已经值得庆幸了。

正吵嚷着,一个高大的亲兵挎刀而来,喝道:“不愿意住可以走!没人请你们来!但你们不要夜间喧哗,这在军中已是掉头之罪!”

冯彰更气了,想与他理论,可看对方强壮到似乎可以一拳把自己打死,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一晚,他连一刻钟都没睡够,早上起来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配上满脸红红的蚊子包,狼狈又好笑。

不过,他们也分到了一份早饭——每人一个高粱菜窝窝,一碗红薯稀饭。

冯彰见自己与从人分到的都一样,心里火更大了,但耐不住饥火煎熬,凑过去闻了闻,只觉味道怪怪的,心知这一定是许寄和宋清斋捉弄自己,不由怒火中烧,愤愤然将手中食物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