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忽然就都变味了。

只是时间稍微不对。

只是一场重新来过。

只是……

只是什么?苏枕月自己也说不清。

一场浮梦之世,整个世界为何就都变了?

还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事情的另一面完整展现了出来?

……

时间之河里,不谛僧在对君罔极说。

“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鬼,鬼看到了一场山火即将蔓延而来,毁灭一切。鬼穷尽一切想要提醒所有人:不要点那场火。可是,村社的祭祀说,神明告诉他,这场火会烧毁土地里的虫害,土地就会肥沃,所有人就可以迎来丰收,度过即将到来的最严寒漫长的凛冬。如果不这么做,所有人都会死在凛冬。”

“可怕的是,在事情没有发生前,谁也无法肯定哪一个是对的。但当事情发生之后,谁对谁错,本就毫无意义。”

“你是不被选择、不被期待、不被信任的那一个,这与你是否强大、是否正确毫无关系。但不止你一个人如此。那个鬼……也是一样。我就是那个鬼。”

“最可怕的是,连鬼都觉得自己错了的时候,在火已经蔓延到无法控制的时候,祭祀忽然对鬼说:你是对的。”

不谛僧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你们到底是什么?你和凌诀天,你们都是从那座墓里出来的怪物!你们到底要什么?要做什么?”

不谛僧离彻底疯狂只差一步,他甚至觉得,为什么要有预言存在?

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忽然迎来劫灭,比明知什么时候会死,徒劳挣扎,深陷不可知的恐惧,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在远离危险,还是在奔向危险,要好得多。

君罔极放下茶盏,礁石一样自始至终淡漠死寂的人,说话了。

“我在救世。”他说,低哑平静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过一样,听不出一丝情绪。

不谛僧感到可笑。

所有听到的人都该感到可笑。

一个邪神之子,一个即便是在魔界,也杀遍所有魔域的魔神,说他在救世。

他救过一个人吗?即今为止救过一个生灵吗?

“不用怕。”君罔极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无喜无悲,淡漠沉寂的声音说,“世界不会毁灭的。”

不谛僧愣住了。

一个众所周知、令人恐惧的邪魔,在那一刻,说了神才应该说的话。

“我存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倾尽一切去挽救它。”

不谛僧四肢百骸都如雷击。

但,不谛僧不相信他。

就像当初所有人都不相信不谛僧只言片语的预言。

村民不相信那个鬼。

不谛僧不相信他自己的记忆。

君罔极只平淡无奇地说了那句话,他再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