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因我傲然道:“你以为根骨被毁,从天之骄子沦落为废人,孟雪河就真的不在乎吗?他若是当真不在乎,怎么会疯了一样的逼迫我修炼?将我当成他的替代?我告诉你,他在乎死了,他比谁都介意自己成了一个废人。”
当初他们被追杀,孟雪河下意识挡在他面前,只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作为强者保护龙因我这个弟弟。
“……孟雪河并不知道,这一挡的代价是他此后会沦为废物,再也不能修行。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还在被追杀。修真界弱肉强食,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闭眼好好睡过一个好觉,孟雪河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他不敢相信自己废了,他从那时候就像疯了一样,平时看着温柔好脾气,一旦到了修行的问题上,便苛刻至极,他对自己如此,对我也是一样。”
“孟雪河”:“你因此恨他?”
龙因我神情复杂,说不清是恨还是冷:“他以为就他一个人记得屈辱,一个人想变强吗?我那时候才发现,我也可以变强,比他更强。但他还是喜欢以哥哥的身份压我,总是试图控制我做这做那。好像只有他才是对的,他做什么都是完美的,而我无理取闹,永远任性不懂事,实际上我的恨意不比他少,我比他还想变强。”
他醒神,抬眉望向“孟雪河”,姿态从容指点道:“所以,你要是想装成他的样子,你得阴郁一点,郁郁不得志,才像他。他漫长的时间里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你以为他不自卑吗?不敏感吗?你以为小诗追求他,他为什么冷漠疏远?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可是,你又是他的谁呢?知晓他这么多的事,还特意扮成他的样子,出现在这种场合?你想替他复仇?”
“可是,”那个装作孟雪河的人抬眼,望着他说,“在我的记忆里,他并不是你说得那样,他一直很温柔,为所有人好。就算抑郁不得志,也从未将自己的不幸加诸在别人头上。他当然也会有阴暗的想法,也会恨,甚至也许对你有过嫉妒,想过如果不挡在你面前,他的人生会如何。但他从未让自己的阴暗面扩散出去,伤害你,伤害任何人。”
龙因我冷笑:“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很高,可我并不记得,他这样的人有什么朋友,尤其是魔界的朋友。你若是他的朋友,当初他的儿子沦落到魔界做鼎炉,怎么不见你出现帮他?”
他斜睨地上爬起来,满身血污,怨愤望着他的龙渊:“我把他的儿子打得半死,怎么不见你出手?”
那个假孟雪河,并无所谓的样子,望着他平静地说:“因为,那并不是他的儿子。”
龙因我皱眉:“什么意思?”
那个人歪着头,面无表情看他:“你都说孟雪河骄傲又自卑,连小诗的爱慕都拒绝,觉得自己不配,怎么会接受退而求其次?你没想过,你可能找错人了,温泅雪并不是孟雪河的孩子。”
龙因我的脸色变了,不信。
龙渊本心如死灰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望向他一直不敢看一眼的温泅雪。
温泅雪没有任何反应,在望着说话的那两个人。
龙因我指着龙渊,嗤笑道:“那他呢,你总不会是还想说,我错了,龙渊就是小诗和我的儿子,我龙因我算计了几百年,坑了自己的儿子?”
假孟雪河没有说话,默认了。
龙因我脸色苍白,手指发抖,眼神不稳,睁大眼睛一副惊恐崩溃的样子。
在最崩溃的时候,“噗嗤,”他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猖狂大笑出声。
假孟雪河仍旧毫无反应。
周围人只怪异地望着狂笑的龙因我,看他仰头大笑,笑着指尖摸了一下眼角笑出的眼泪:“这的确是个报复我的好办法,但可惜的是,我不信。”
“那,怎么样你就信了?”假孟雪河的脸慢慢变了,“我说的话,你也觉得是假的吗?”
一阵狂风吹拂。
漫天的落叶,只有粉色的龙血花始终摇曳在树上。
落叶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个人拈着一枝龙血花:“爱情那样脆弱,又那样坚贞,有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枯萎了。但这样大的狂风,却也吹不落。有些人,明明做尽背叛的事,他的花却还能一直开着。要我说,这龙血花树显然名不副实,早该毁去了,你说是吗?”
风止。
所有人朝说话的那个人望去。
一身黑衣作男装打扮,但那张脸,任何人都不会错认,只有女人的脸上才能有那样妩媚、冷冽,混沌却又纯真的美。
龙族们望着对方那张脸,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毫不犹豫拱手低头行礼:“见过大公主。”
龙因我呆在那里。
他已经被骗了一次了,他不该信。
但是,但那个人是他魂牵梦萦、恨之入骨、又爱之如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