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为了偷听金九龄分析案情,比贾府其他出来找贾珂的人出来的晚,但她想要找到贾珂的心却比他们迫切很多。
一定要比他们都早一步找到贾珂。
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可是她在荣国府附近大大小小的街道,像傻子一样转来转去,看见小孩嬉笑着捡起路边的积雪揉成雪球互相追打,看见一个梳着羊角辫,鼻子上还留下来一串鼻涕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雪人朋友面前,因为她的朋友被太阳烤的面目全非而揉着眼睛大哭,
还看见几个穿着带补丁的棉袄的小孩,站在烤肉的摊子前面,流着口水,耸动着鼻尖,努力去捕捉空气中的肉香,然后拍拍肚子,就好像自己已经把烤肉吃进肚子里了一样露出满足的笑容。
可是她却始终找不到贾珂。
他会去哪里?
柳无眉反反复复的在心里想着,被赖大打发出来找人的荣国府的下人们也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想着。无聊者甚至还在那里扳手指数,这几个月自己究竟是第几次被吩咐出来找贾珂贾二爷了。
按说贾珂生的英俊非凡,令人过目难忘,出门时虽然匆忙,但衣着也绝非凡品,哪怕没带什么配饰,走在路上,也应该十分引人注目的。
可是却没一个人说得清他究竟去了哪里。
柳无眉捂着胸口,
坐在一个茶摊上休息。
茶摊四面的树荫下摆着很多长板凳,很多人早就在板凳上,跷着脚,喝着酒,饮着茶,剥着花生,吃着豆干、卤蛋还有馒头。
坐在这里的,大多是出卖劳力的人,柳无眉这样一个娇艳欲滴,柔若无骨的小姑娘,坐在这些人中间,实在惹眼极了。
可是柳无眉也没有办法。
先前贾珂捅她的那一刀的刀伤还没好,一旦她用力过度,还是会痛。
她向摊主买了一碗热茶,喝了一口,缓了缓,然后向摊主打听他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小男孩。
忽然,茶摊上一个人道:“我见过啊。”
柳无眉抬眼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黝黑而健壮的小伙子,小伙子冲她笑了笑,道:“他先前租了我们车行的车。”
柳无眉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小伙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载着他的老邢还没回来呢。”
柳无眉道:“那你有没有找到老邢的办法?”
小伙子正欲摇头,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远远驶来的一辆马车,道:“看,姑娘,那就是老邢的车。”
柳无眉心头一松,对那小伙子含笑点点头,把那小伙子羞的脸都红了,一时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忽然,他从椅子跳了起来,向路中间跑去,一面跑,一面说:“我去给你把老邢拦住。”
老邢勒住缰绳,对那小伙子骂道:“你他奶奶的,站在中间干啥?不怕我把你撞飞了?”
小伙子脸一红,正想对骂,又想到柳无眉正在身后柔柔的看他,只好强压住对骂的冲动,道:“你刚才载的那小孩呢?”
老邢道:“放下了,干啥?”
小伙子道:“这姑娘要找他。”
柳无眉等老邢的目光看向自己,才走过去,嫣然道:“你好,请问你把那个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老邢讪讪道:“我们这行可不好把客人的事随便说出去。“
柳无眉笑道:“你放心,我是他的姐姐,他在家里和人吵了一架,就跑了出来,我是专门出来找他的。就算他知道你把他去了哪里的事告诉我,也不会怪你的。当然,不会叫你白白告诉我的。”一面说着,一面递过去了一块银子。
老邢接了银子,喜笑颜开
道:“送去城郊了。”
小伙子惊呼道:“跑这么远啊!这孩子还真能跑!”
老邢道:“可不是。那孩子让我在那边的金竹客栈门口放下他。姑娘要去,我带着姑娘去吧。”
柳无眉道:“好啊,麻烦你了。”
便坐上马车,等行了几百米,柳无眉忽然道:“你送的那个孩子,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老邢道:“姑娘以为我在唬你?”
挥了挥鞭子,道:“那小公子穿着件湖绿的长衫,上面绣着仙鹤和彩云,外面披着件五彩绣金缎面斗篷,脚上穿的是双黑色的靴子,我说的对不对?”
柳无眉一听这衣服确实是贾珂出门时的打扮,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时候会去城郊,还是松了口气,笑道:“我倒不担心你骗我,我只是担心京城不止一个小男孩会在这个时候离家出走,让咱们都把人认错了。”
马车到了金竹客栈,柳无眉给了老邢车钱,从马车上跳下来,打量起面前的客栈来。
这客栈名字叫金竹,大概是因为门前种着几丛绿竹,竹身上挂着细线穿起来的铜铃铛,虽然铜铃铛已经被雨水侵蚀生锈,但是每当风吹过来时,这些铃铛仍然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柳无眉走进客栈,扫了一眼大堂,大堂里一共十四张桌子,只有两张桌子上坐着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伙计已经迎上来,殷勤的笑道:“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柳无眉道:“我找人。”
伙计听到这话,脸上笑容顿时变淡,上下打量柳无眉,见她容貌秀美,衣着华贵,年纪虽小,但也是可以当妈的年纪了,虽然柳无眉是姑娘打扮,但伙计仍疑心她是来捉奸的。
伙计道:“姑娘找什么人?”
柳无眉道:“找一个孩子。”她将贾珂的外貌衣着形容一遍,问道:“刚刚有没有这样一个孩子来过你们这里?”
那伙计摇头道:“没有,真没见过。”
柳无眉拿出一枚银子,放在手心,举到伙计面前,微笑道:“真没见过?”
那伙计毫不犹豫的说:“出门向左拐,他往那里去了。”
说完,想拿银子,谁知手还没碰到银子,柳无眉却一收手,就避开了伙计的手,再一眨眼,她手
里的银子就消失不见了。
那伙计急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柳无眉道:“我要听的是实话,不是假话,若非我赶时间,我一定让你知道,说假话骗人为什么是不对的。”她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十分的温柔,面上的微笑看起来也十分的可亲,可不知怎的,那伙计竟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吱呀”一声,客栈的门被拉开,冷冷的风自门外吹来,直接将伙计身上的冷汗变成了一颗颗冰粒子,悉悉嗦嗦的落了下来。
柳无眉也在这冷冽刺骨的寒风里紧了紧衣服,她走出客栈的院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然后走到右边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面前。
这是一个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糖山药、糖草莓、糖渍话梅的小贩。
“你好,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孩子,刚刚自己从这里走过?”柳无眉道。
“孩子?我天天都见到孩子,很多孩子。”那小贩道。
“但是这个孩子他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他这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无眉?”
语气颇为惊讶。
柳无眉回头,就看见贾珂正站在她身后看她。
柳无眉发誓,她从没看贾珂像今天这样顺眼过,她站在原地,看着贾珂,忽然笑了起来。
贾珂走到她面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无眉叹气道:“你还说?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你啊。”
贾珂道:“找我?”
柳无眉拉着他走到无人的地方,道:“贾瑚死了。”
贾珂肩膀不由一抖。
柳无眉看他反应,心也一抖,不由道:“不是你杀的他吧?”
贾珂死死咬着嘴唇,面无表情道:“我怎么会杀他。”
柳无眉道:“很好,不是你杀的就好,但是,现在荣国府都传是你杀的他。”
贾珂怔了怔,道:“为什么?”
难道他杀人魔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了?荣国府死了人,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他杀的?
不应该啊。
他自我感觉和贾瑚的关系挺好的啊。
柳无眉道:“因为贾瑚的身上有两个手印,是五六岁的孩子的手印。”
贾珂看了看自己的手。
柳无眉继续道:“并且贾瑚的手指指缝里还有很多石子粒,贾瑚的舅舅就说这些石子粒指的是你。”
贾珂诧异道:“为什么石子粒是我?”
柳无眉道:“他说这些石子粒指的是名字里有石头的人。”
贾珂道:“但我的名字不是玉吗?还是玉直接归到石头里面了?”
柳无眉道:“珂是像玉的石头。”
贾珂道:“是嘛。”
若换做平时,他只怕还会尴尬的笑笑,但此刻,他心里连一丝尴尬都产生不了。
“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