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眉怔怔道:“为什么?”
贾珂微笑道:“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的手一样。我知道他绝不会害我。”
柳无眉不再说话,看着他,目光近似怜悯,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正一步步的走向悬崖,很快就会掉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贾珂继续道:“但是你刚才说的有一点我是赞同的,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实充满了巧合,很可能就是一件事。只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想要绑架王怜花,才杀死的贾瑚。好让这件事绊住我的脚,让我没时间去找王怜花,封住我的嘴,让我在天牢里没机会说出他的事来。
你认为只有王怜花是这件事的同谋,才能把我引到湖边,确保早上那段时间没有其他人见过我,这确实说得通。可是
如果那个人并没有想好哪一天杀贾瑚,他是今天早上看见湖边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决定今天动手杀死贾瑚的呢?”
柳无眉承认道:“这样确实也说得通。”她顿了顿,惊讶道:“你说他的事?你想到绑架王怜花的人是谁了?”
贾珂喃喃自语道:“一个可能昨天才发现王怜花在京城的人,一个发现王怜花后就决定要把王怜花带走的人,一个不仅要把王怜花带走,并且还要把他身边的人杀死的人,他要让我成为杀死贾瑚的凶手,究竟是为了抹去王怜花存在过贾府的痕迹,还是怕王怜花和我说过什么话,才不能留我活在这个世上?”
他忽然笑了起来。
柳无眉看向他,就见贾珂自信满满道:“我确实想到这个人是谁了,现在,我要去找一个人。”
柳无眉道:“谁?”
贾珂道:“洪七公。”
他笑笑,又道:“无眉,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做。”
柳无眉道:“你说。”
贾珂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道:“你去这个地址,找天字号房三号房的客人陆小凤,他看到这张纸条,一定就知道是我让你去找他的,然后……”
“好孩子,醒了么?你病了,再睡睡吧。”
王怜花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青衣妇人坐在身旁,她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而亲切,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而甜蜜,就连她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指,都是那么轻盈而柔软,就好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在抚摸在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是王怜花从没在王云梦身上得到过的温柔和抚慰。
可是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从没见过这个人。
王怜花正想避开她的手,心里忽然一凉,他发现自己身上软软的一丝力气也没有,连挪一下脑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嘴唇动了动,果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糟糕,中招了!
王怜花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转转眼珠,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温暖而干燥的房间,他身下软绵绵的,犹如云堆一般,他应该正躺在床上,上方是床帐,床边靠着窗的一把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袱,看来这里应该是一间客栈的客房。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客栈。
窗
户关着,他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把京城的客栈住遍了,这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知道。
这都怪贾珂。如果他不留自己在荣国府住,自己怎么会对京城的客栈一无所知?
王怜花很理直气壮的想着。
青衣妇人柔声道:“你瞧你脸都白了,想必病得很厉害,再歇一会儿吧,肚子饿了吗?姑姑等一会儿就带你出去吃饭。”
王怜花心中纳罕,这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为什么还要这般惺惺作态,对自己说这些废话?
难道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是内功太高,他竟然没有发现?
那青衣妇人出去了半晌,又回来,自床上将王怜花扶起来,一个店伙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帮着她把王怜花放在了她的背上。
王怜花打量着面前这个店伙,穿着件棕色的长衫,灰蓝色的衣带,王怜花仔细回忆一番,然后遗憾的发现,这打扮实在太过常见,他还是猜不出这是哪家客栈。
那店伙连看也不敢看他,哪怕目光不小心接触到了,也回连忙避开,同时脸上露出些微的愧疚,好像觉得自己刚才那个举动太过伤人一样。
王怜花自小就生的格外漂亮,走到哪里,只见过别人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的,还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他不由在心里冷笑一下,猜出这女人只怕也会易容,并且此刻把他扮的奇丑无比,让别人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折寿。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眼下她的后脑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只要他有一份力气,就可以直接将她的后脑勺打碎。
只要有一分力气……
实在可恨!
那店伙好像在补偿自己刚才的伤人举动似的,道:“夫人真是好耐心。”
青衣妇人苦笑道:“我这侄儿自小父母就死了,哪怕他是个残疾,也毕竟是我的弟弟唯一的骨血,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我总不能把他扔了。”
那店伙连连叹息道:“您老真是个好人,好在这孩子虽然不能动,但还算乖。”
青衣妇人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背着王怜花离开了客栈。
外面寒风呼啸,青衣妇人好似怕他冷似的,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上的帽子拉过来
,虽然挡住了寒风,但也将他的视线完全挡住。
王怜花在一片黑暗中,只听到人声,车马声,他感到女人走过一条长街,又向右走,忽然,女人停下了脚步。
王怜花听见一个男人在旁边盘问道:“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头这么高,模样很普通的男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是男孩,六岁出头,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好看,穿着件珊瑚红绫子做的冬衣。”
王怜花一听,立马知道这人找的就是自己。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没有见过,等问到青衣妇人,青衣妇人也细声细气的道:“官爷,没见过呢。”
捕快道:“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青衣妇人道:“回官爷,这是我侄子,他自小爹娘就死了,偏偏身上又有残疾,没法站起来,也说不出话,一直跟着我过的。”一面说着,一面把斗篷的帽子掀开,那捕快看了一眼王怜花的侧脸,就连忙挪开眼,好像生怕自己会看到第二眼似的。
旁边一个背着几个布袋的叫花子反而多看了几眼,低声和同伴说:“怎么还有这么丑的人啊!”
那捕快瞪了他一眼,嘟囔道:“当着人家面说什么呢!”然后摆摆手道:“你……你快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那青衣妇人就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把王怜花身上斗篷的帽子重新拉过来戴上,然后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她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家酒楼前面,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店伙迎上来,看看她,又看看她背着的王怜花,眼睛里不由流露出又同情又怜悯的神色来。
那店伙道:“两位?”
青衣妇人笑道:“两位,麻烦你了,有没有那种有靠背的椅子,这可怜的孩子没法自己坐着。”
那店伙道:“有的,有的,你放心吧。”
他领着他们来到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前面,青衣妇人先坐下,然后让王怜花坐在她的身旁。
王怜花眼珠转转,打量着这家酒楼的装潢。
这里仍然还是一个陌生的,他没来过的地方。
青衣妇人点了一碟菜,一碗面,两个馒头。
然后她倒了杯茶,柔声道:“好孩子,口渴了,喝杯茶吧。”就把茶杯送到王怜花嘴边,托起他的脸,将茶灌了
进去。
王怜花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她绑架了自己,却不急着离开京城,也不急着藏起来,反而把自己改头换面后,就带着自己光明正大的在京城里四处乱转,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青衣妇人似乎也看出他心里的疑惑,等饭菜送上来后,就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含笑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
王怜花很配合的眨眨眼睛。
青衣妇人微笑道:“你看外面是什么?”
她顿了顿,又恍然大悟的笑道:“看我,竟忘了你现在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了。”
然后她伸手去转王怜花的头,让他的脸朝向窗外。
王怜花放眼望去,就惊讶的发现,透过这窗户,正好能远远的看见荣国府门前的街道。
“你现在知道姑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了吗?”
王怜花眨了两下眼,示意自己不知道。
青衣妇人道:“你看见那条街上的六扇门的捕快了吗?”
王怜花当然看见了。
青衣妇人继续道:“你以为他们是来找你的?”
王怜花眨眨眼,难道不是?
青衣妇人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道:“他们是来查案子的。”
查案?
青衣妇人看着他眼里的疑惑,道:“今天早上,荣国府发生了一起命案。”
王怜花瞳孔微缩,谁……谁死了?
青衣妇人看出他眼中难以掩饰的紧张,道:“你放心,死的那个人不是贾珂,是贾瑚。”
王怜花目光闪动。
青衣妇人继续道:“可是,现在最有嫌疑杀死贾瑚的人就是贾珂。”
王怜花瞪大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