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明沉吟半晌,道:“他来杀你……他这时候来杀你们,莫非是想要让卫国和我大理反目成仇?”
贾珂道:“正是!依下官拙见,只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段正明虚心请教道:“怎么说?”
贾珂道:“这四大恶人隶属于西泥国的一品堂,而明教总坛设在昆仑的光明顶,离西泥国可算不上太远。单寿昌公主的死,就有三点疑点。
第一,这谢逊找到寿昌公主,将其残忍杀害,真的只是偶然间凶性大发吗?
第二,谢逊杀人,从来都只在墙上留‘杀人者乃混元霹雳手成昆’这一类字,可是这次却不厌其烦的说明死者是寿昌公主,并且还是和段王爷私奔的寿昌公主,生怕发现尸首的百姓认不出来死者的身份。
第三,段王爷背后被人用刀砍了一道,伤得十分严重,但是砍伤他的人却没有将他杀死,而是故意把他扔到了经常有人路过的街道,仿佛生怕他死了似的。为什么这个人对段王爷手下留情?
这三点下官本来也想不通,可是今日看到那封婚书,立马就想通了。”
段正明道:“你说。”
贾珂微微一笑,道:“陛下可知道婚书上的欧阳克是谁吗?”
段正明道:“朕没听说过此人。”
贾珂道:“不知西毒欧阳锋您听说过吗?”
段正明道:“当然,这人还曾经偷袭过一灯大师。”说完立马反应过来,“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贾珂道:“不错,这欧阳克就是欧阳锋的亲侄子,欧阳锋自己没有孩子,便一直将欧阳克视为己出。”
段正明心道:“这人倒和我同病相怜了。”
贾珂继续道:“如今这欧阳克被我国皇帝的亲弟赵王招为幕僚,陛下如果知道这欧阳克的身份,想必会觉得我卫国是要包庇欧阳克才陷害段王爷的吧。到时候甚至可能有小人在旁挑唆,说在我卫国眼里,堂堂大理国的王爷都不如赵王的一个幕僚、西域的一个武功高手重要,可见卫国果真不把大理放在眼里。
这言论一经有心人发酵,只怕民心所向,两国不久就会关系破裂。到时候段延庆在西泥国的支持下逼宫,您说到时候认为您是个言而无信的
人的卫国,可能会支持谁呢?只怕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最多也就是两不相帮了。”
段正明听完这话,只觉浑身发冷。他哪知道段延庆成为残疾后,这些年来一直隐姓埋名,从未告诉国别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西泥国一品堂也只把他当性格古怪的高手,却从没把他当成过政治筹码。段正明刚刚听贾珂说段延庆现在在西泥国一品堂中做事,就觉得有些古怪,却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听贾珂分析,顿时觉得事实果然如此。
段正明沉声道:“好狠毒的手段,若非贾大人将此事告知于朕,只怕朕果然按照他们的算计,一步步落入他们的圈套中了。我个人生死事小,祖宗基业,却决不可随便拱手送给这等奸邪之人。”
贾珂笑道:“正是如此,我卫国又何尝希望拒绝陛下您这样言而有信,宽和仁爱的好皇帝,好朋友,而选择他那样的人当朋友呢。多亏那封婚书我看见了,也多亏陛下明察秋毫,肯信我说的话,不然咱们就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贾珂继续道:“也是因为那封婚书,现在下官再看那三个疑点,想来恐怕是四大恶人一听说段王爷要出使卫国后,就决定非要做一些事来挑拨离间卫国和大理的关系。哪怕段王爷和公主没有情,只怕他们也会想办法再杀其他皇子公主,然后栽赃到段王爷手上。那样虽然难做了一点,但也未必不能成功。
可是那天正好让他们等到了一个机会,就是段王爷带着寿昌公主打算离开京城。这件事里也许唯一无辜的就是谢逊,因为公主并不一定是被谢逊杀死的,可是他素来滥杀无辜,我行我素,从前被人撞见他杀人,也从不出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栽赃给混元霹雳手成昆,那次之后,仍是继续滥杀无辜。
因此这中间也许又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也或许是因为光明顶和西泥国离得不远,段延庆从前就和谢逊打过交道,这次段延庆做这等大事,怕人手不够,就叫他来京城帮自己杀人。”
段正明站起身来,左手抚须,右手两指在额上轻轻弹击,在书房中徐徐踱步,过了半晌,走回原处,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微笑道:“还好谢逊
现在是绝不顾不上来大理了。”
贾珂却道:“那也未必。”
他迎着段正明思虑重重的目光,道:“谢逊这么多年滥杀无辜,何曾管过自己所作所为,会对明教造成什么危害?不过他们明教不少人都是如此。‘青翼蝠王’韦一笑虽然久居西域,但是他吸人血来杀人的爱好早传得人尽皆知,不少人甚至拿他的名字吓止小孩夜哭。
光明左使杨逍好色风流,人品低劣,和田伯光、雄娘子之类的采花贼是一类货色,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姑娘。单看这几个人的所作所为,就知道明教究竟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门派了,难怪我们卫国一号召大家去攻打光明顶,就人人积极响应呢。因为以下官愚见,谢逊这次未必就会顾念明教了。”
段正明感慨道:“当年明教的教主阳顶天听说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没想到他死以后,明教就成这样了。”又道:“谢逊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江湖高手,却总能全身而退,谁也没能抓住他,只怕他武功极高,远胜于我。贾大人,你可有什么应对他的办法?”
贾珂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四大恶人既然已经进入大理境内,只怕谢逊要来也来了。下官以为,他们在暗,只对咱们不利,咱们不如以我为饵,来一招引蛇出洞。”
段正明沉吟半晌,道:“只怕这太危险了。”
贾珂脸色沉重道:“确实如此,陛下,不知大理城内,可有什么武功高手?”
段正明道:“可惜一灯大师如今并不在大理,要去请他,来回也要十七八日。”想了想,又道,“大理城外点苍山上有所寺庙叫天龙寺,我段家历代祖先中做皇帝的,避位为僧后,都是在此出家。若论大理城附近高手,只怕此处最多。明日朕便陪贾大人一起去天龙寺游览一番,如何?”
贾珂道:“若是陛下在,只怕他们未必会出手。依我看,明日我带着我一个武功还不错的朋友,两人去点苍山上游山玩水,陛下再派人带着兵马,远远的埋伏着,以防被他们发现后不肯现身。不知陛下军中可有什么远远通讯时用的东西?到时候我遭到攻击,立马发信号通知大家,我和我朋友,加上天龙寺中各位前辈,想来应
该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还请陛下给我写一个条子,让我明天拿着,可以进天龙寺中求救,但是切莫提前去天龙寺告知其他人,以防打草惊蛇,让四大恶人先发现了。今晚还请陛下多派人手,保护我们,以防他们选择今晚下手。同时为了避免他们选择先刺杀谢麟,再来刺杀我,明日陛下不妨召集高手一起在宫中玩乐,让谢麟作陪。”
段正明道:“此计甚好!只是贾大人可千万小心了,你若有什么闪失,朕可没法和卫国交代。”
贾珂微微笑道:“贾珂是天下最怕死之人,自当千万小心,还请陛下放心。”
段正明笑了一笑,叫来司空巴天石,与他商量了一番,巴天石听闻他们的计划后,出去片刻,回书房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细细的礼炮,双手呈上,递给贾珂,道:“贾大人到时候发现敌情,便将此物插在地上,将其点燃,等火光冲上天空,我们立马便会出发去天龙寺。”
贾珂小心接过,说道:“多谢,只是这东西放在袖子里不会爆炸吧?”
段正明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木盒,将里面放的几支毛笔拿出来,递给贾珂,道:“贾大人,请用这个装着。”
贾珂向段正明道谢,将礼炮装入木盒中,又将木盒放入怀中,三人最后确定了一番明日的计划,贾珂便走出段正明的书房。
转身的那一刻,贾珂真想对着天空大笑三声,但他却只是面色如常的离开皇宫,被大理国的侍卫护送着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原来贾珂当初见过寿昌公主尸体旁边写的那些血字后,就不信这件事是谢逊做的。谢逊杀人,固然会留下血字栽赃成昆是杀人凶手,好把成昆逼出来找他对质,但是依照他原著里的性格,他绝不会详细的写下这尸体生前是谁,做过什么。因此贾珂猜测这件事十有□□是成昆下的手,为的就是把这件事闹大,逼得卫国不得不帮他对明教下手。
既然这件事是成昆做的,依照原著里成昆那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性子,他绝不会把自己毕生的志愿的实现寄托于偶然上,他不会指望段正淳会突然爱上公主,不会指望公主突然爱上段正淳,更不会指望这两人突然都得了失心疯决定
抛弃一切私奔,那么段正淳说的应该是真话,他真的是遭到公主胁迫,才不得不带她离开的皇宫。
贾珂早想到段正淳是被冤枉的,大理国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实在不想揽这破差事,但皇命难违,他不得不来。其实皇帝也未必真觉得段正淳是谎话,只是比起自己女儿威胁别人带自己离开皇宫,他宁愿选择相信自己女儿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贾珂既然是他的臣子,当然就得顺着他的心意做事,当然就得把这个自己明知道是假的的谎言变成现实。
怎么让人相信一个谎言呢?当然就只能用另一个更大的谎言来转移视线。
四大恶人确实已经来了大理国,他们也确实是准备刺杀谢麟和贾珂。
可是,他们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贾珂派柳无眉把这件事透露给了他们。
贾珂还让柳无眉想办法让他们觉得应该先来刺杀自己,因为贾珂在想到四大恶人后,就把主意打到了藏着《六脉神剑》的天龙寺上。
他担心一灯大师会影响他的计划,甚至还提前想办法找到了刘瑛姑,把一灯大师藏身之处告诉了她,刘瑛姑去闹了一通后,一灯大师就搬出了大理。
而现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甚至那意料之外的婚书也成了加重他的话的可信度的筹码。段正明已经完全被他的话打动,主动提出明天让他去天龙寺。
一切似乎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他竟然一笑也没笑。
甚至他的眼睛里都没什么笑意。
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一高兴,就容易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