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偏厅一片狼藉,人人都在收拾身上,戏子也没法立刻演戏,没有人注意他在做什么,他转了一圈,很容易就发现了那道小门,推开小门,就看见面前是一条窄道,漆黑一
团中,只有斜对面的屋里有灯光透出,看上去就仿佛漆黑的海面上倒映着的一轮白澄澄的明月,月影因为海水的起伏不定而变成了方形。
李不愁缓步走到那间仓库前面,就见仓库中放着许多货架,靠近门口的空地上,横躺着三个人。一人穿着件浅绿衣衫,是个少女,余下两人皆穿着淡青色衣衫,是“非人间”给客人穿的衣服。其中一人浓眉大眼,鼻子硕大,嘴巴歪歪扭扭,正是“楚却梅”,还有一人眉清目秀,脸色苍白,双眼微开微闭,只露出一条缝,正是“风悦中”。
李不愁大吃一惊,走到王怜花面前,伸手想要碰他鼻息,就见王怜花忽然呼了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是……是你……”声音气若游丝,显然只说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不愁虽然武功颇高,但他从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哪遇到过这种事,一见他们三人这副被人算计的模样,心中已经慌乱异常,颤声道:“是我,是我,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怜花咳嗽几下,脸色愈发苍白,轻声道:“他们两个……已经不行啦,我……我也要死了。”
他努力抬起右手,示意李不愁去看,李不愁仔细一看,就见王怜花食指上多了一个小孔,似乎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他这双手,手指修长,掌心柔润,本就有如用白玉雕成,现在上面多了个小孔,周围还凝固着黑色的血珠,愈发显得触目惊心起来。
李不愁“啊”的一声,道:“你……你中毒了?”有心想说我帮你把毒素吸出来,但是看王怜花手指上凝固的血液,知道他体内的毒素怕是已经侵入肺腑,再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他神色一黯,心道:“我好不容易喜欢的一个姑娘,她……她竟然要死了。”这时瞧着“风悦中”眼中的痛苦神色,愈发觉得她楚楚可怜,他自己一颗心也要碎了,心道:“她……她要走了,我……我不能让她最后看见的东西,是我哭丧着脸的模样,我……我得笑一笑,我得用最好的模样送她走。”便强撑起笑容来,说道:“是谁杀的你们?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王怜花虚弱地点了点头,抬
手一指李不愁身后,颤声道:“把……把地上那朵菊花……拿给许大人……那是……那是他要的东西。”
李不愁回过身去,就看见地上放着一朵金灿灿的菊花,花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进来这么久,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朵花,这时听王怜花这么说,便伸出手去,将这朵菊花拿在手中,正欲问王怜花,这朵菊花是什么,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他一晕倒在地,王怜花便坐起身来,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将手指上的凝固的“血珠”擦干净。其实这哪是血珠,只不过是他藏在身上的一种药液罢了。
王怜花凝视着李不愁,又得意,又鄙夷,心道:“你有这胆量算计我和贾珂,让我们两个帮你找到那头陀的东西,你再渔翁得利,坐享其成,我还当你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呢,没想到本公子略施小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叫你化作这金波旬花花下的花肥了。哈哈,常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是:恶魔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朵花算计了贾珂,你为它而死,也算死得不冤了。”
他拿出手套,套在手上,拿起金波旬花,提着花茎,将花瓣在绿衫少女的手指和手心上一扫而过,然后将金波旬花重新放回木盒,盖上盒盖,连同那只青瓷小瓶一起揣进怀里。等候片刻,确认李不愁和绿衫少女都没有脉搏以后,便拿起包裹里的最后一件东西——那件僧袍,盖在了李不愁的尸体上,然后抱起贾珂,扬长而去。
王怜花抱着贾珂,从小门离开,回到偏厅。这时偏厅里众人还没清理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乍一看好像饺子下锅,满眼都是白色,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场面非常混乱。
他离开偏厅,向正厅走去,一进正厅,就看见许寒封正在厅中等着他们。
许寒封看见王怜花,先是大喜,随即看见贾珂躺在王怜花怀里,昏昏沉沉,人事不知,不由大惊,连走带跑,迎了上去,低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王怜花神色黯淡,满面戚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被算计了。那个头陀留了东西在这里,我和他去找东西,路上遇见李二公子
,便结伴一起去找。那个头陀留了三样东西:一只青瓷小瓶,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一件僧袍,不知道是不是意指少林派;还有一只木盒,木盒里面竟然装着一朵金波旬花,唉,他还好,只是闻到了花香,昏了过去,过几天就能醒过来。李二公子他……”
许寒封忙道:“他怎么了?”
王怜花泪水在眼中打滚,凄声道:“他死了。”心中却想:“我从前骗人可不这么骗人,常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果然没错。贾珂啊贾珂,你醒过来,见我骗人的时候,变得和你一模一样了,是不是要好好夸夸我了。”
许寒封心头一震,万料不到李不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竟然就这么死了。他虽然有些怀疑李不愁答应他带他们来“非人间”目的不纯,但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交情岂能作假?他仰起头来,泪珠自两颊滚滚落下,说道:“他……他在哪?”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你跟我来。”
许寒封应了一声,见王怜花没有武功,一直抱着贾珂,恐怕会十分辛苦,便道:“让我来抱他吧。”
王怜花皱了皱眉头,心道:“难道他也对贾珂又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说道:“多谢了,在下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抱他还是抱的动的。”
许寒封见王怜花皱了皱眉头,就想起来他先前看见有人扑进了贾珂怀里,哪怕是当着皇帝的面,也是该吃醋就吃醋,该捏碎茶杯就捏碎茶杯。
许寒封心中虽然万分难过,但还是分出了几分心神,痛骂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都说王怜花就是醋汁子捏出的人,每根头发丝都是酸的,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好好地跟他说这话干吗?他听了这话,哪会感激你!他一定觉得你心怀叵测,提防起你来了!”忙岔开话题,说道:“那咱们快过去吧。”
王怜花带着许寒封回到小仓库,小仓库和他刚刚离开时一模一样,李不愁和绿衫少女的尸体也都躺在仓库里。
许寒封看见李不愁的尸体,心中大痛,踉跄走到尸体前面,便要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心念一转,站在原地,强忍住悲伤,问道:“不知道这金波旬花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怜花道:“
是一种天竺的毒花,用那里的话说叫作‘恶魔花’。这种花一旦闻到香气,就会不省人事,几天才能苏醒,一旦肌肤碰到,便会毒发身亡,天下无药可解,死后尸体也会变为毒物,必须得将尸体焚化。”
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楚兄想着我身上没有武功,怕我出危险,就让我远远站着,他和李二公子打开了木盒。楚兄闻到这金波旬花的香气,却没有碰木盒中的金波旬花,而李二公子却伸手将这朵花自木盒中拿了出来。这绿衫女是收了我们的银子,帮我们带路的,当时她看见这朵花,心生好奇,便伸手摸了摸花瓣。”声音忽然变得满是庆幸:“多亏楚兄生性谨慎,虽然他从没见过金波旬花,心中也很好奇,却没敢伸手去摸,这才逃过了一劫。”
许寒封沉吟道:“那头陀将这种害人的东西留在这里,看来他不是咱们想的那样,他做了这么多事,都是想要揭发吴明的阴谋了。”
王怜花悠悠道:“那也未必,也许这朵金波旬花就是他想要告诉咱们的线索。”
许寒封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担心留下的东西太过直白,会让‘非人间’的人发现不对,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就留下了这朵金波旬花。他是用这朵花来告诉咱们,他的主子家里就有这种花。”
心念一转,又道:“这也说不通,如果他这么做,是为了揭露吴明的阴谋,为什么他要留下金波旬花这种杀人的花?他不担心这朵花会杀死所有来调查这件事的人吗?”
王怜花提醒他道:“郑老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其余的事,等回去了再细想。”
许寒封蓦地从沉思中惊醒,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他将僧袍叠好,放在怀中,抱起李不愁的尸体,吹灭油灯,和王怜花离开仓库,顺着小门,回到了水月厅里。
刚走到偏厅外面,就有人迎了上来,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显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行,怀里还各抱着一个人,委实太过奇怪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当时是这样的。
李不愁:风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
花花:有人来了!是不是敌人?不管了,先下手为强。
李不愁:呀,风姑娘怎么了?
花花:呵,果然是他,一路上他的行为都很古怪,没想到竟然能跟踪我们到这里来。看来他真的是想要利用我和贾珂帮他找到那个头陀的东西。干掉他!
李不愁:风姑娘要死了,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哭丧的脸,我要努力笑一下送她走。
花花:刚刚还愁眉苦脸,装的很像回事,现在就迫不及待的露出狐狸尾巴了。我知道你看见我们死了,不用自己动手,心里很高兴,但是怎么连演都不会演呢?就不会撑到我咽气了,你再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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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真的只对珂珂一个人软啊,不要因为花花对恋人温柔就认为他变成了女人啊小白受啊什么的,他对其他人(不包括家人)一直拿着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剧本的。
他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见珂珂除掉四大恶人的时候,明明知道珂珂对他的感情,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
其实花花不知道,李不愁真正是死在他这朵恶魔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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