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滔滔不绝地说完了这一番话,李湛却反应平平,毕竟他自小到大,不知遇见过多少次这种事了。当下伸出手,拍了拍李淳的肩膀,笑道:“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李淳最恨别人说他是个孩子,听了此言,不由一怔,随即挺起胸膛,很不服气地道:“我哪里像个孩子了?”
李湛微微一笑,说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再用这种大惊小怪的语气,来说大臣献美这种事,那你才算是长大了。”说完这话,拢了拢李淳耳边的碎发,然后收回了手,悠悠闲闲地向厅堂走去。
李淳气忿忿地道:“我才没有大惊小怪!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上了人家的美人计啊!”
李湛既不作答,也不回头,嘿嘿一笑,继续向前走。
李淳跺了跺脚,气道:“我真的没有大惊小怪!七哥……喂!七哥!”眼看李湛远走越远,虽然心中很不情愿,还是追了上去,叫道:“七哥,你等等我!”
周知府早在厅堂中摆好筵席,携夫人、女儿与侄女在厅堂中等候,他坐在椅上,向周芷若瞧了一眼,见周芷若端坐椅上,一身锦衣华服,灯光之下,更显俏丽,不由大为得意。
这时听得脚步声响,周知府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就见李湛和李淳一前一后走进厅堂,两名侍卫跟在后面。
李湛见厅堂布置华美,很有巧思,笑着称赞了几句,周知府心中得意,面上连连谦虚。
说话之间,三人走到桌前,周夫人携周芷若和周姑娘站起身来,正待向李湛和李淳行礼,却见李湛怔怔地望着周芷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意,“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说道:“是你!”
周夫人不由一怔,向周芷若看去,就见周芷若也怔怔地望着李湛,满脸通红,眼中又羞涩,又喜悦,还很吃惊。周夫人更觉吃惊,就见周芷若脸上露出难为情之意,说道:“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两位公子。”
周知府见他二人这般模样,委实摸不着头脑,又向李淳瞧了一眼,却见李淳白了李湛一眼,神情之中,颇有点气恼之意,愈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李淳冷眼旁观,见李湛的脸上
满是震惊,不由寻思:“七哥!你刚刚还教训我说,我用大惊小怪的语调,去说大臣献美的事情,真是个孩子!那你干吗看见大臣献上来的美女以后,就露出这样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就算周姑娘其实是雨姑娘,你也用不着这般惊讶吧!哼,咱们两个,究竟谁才像个孩子!”想到这里,心中自然愤愤然起来。
周夫人挽着周芷若的胳膊,笑道:“芷若,你从前和这位公子见过面吗?”李湛过来之前,特意叮嘱过周知府,不要将他们的身份泄露出去。周知府急于讨好李湛二人,自然听命行事,因此即使是周夫人,也只知道李湛二人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周芷若看向李湛,眼中流露出哀求之意,说道:“我先前和这两位公子见过一面,这位公子还帮过我一个大忙。”
李湛也回过神来,他是知道周芷若在缉拿库库特穆尔这件事中立下的功劳的,心想:“既然她是周芷若,那她绝不可能是库库特穆尔的情人,也绝不可能是敏敏的情人。但她在金波帮的驻地之前祭拜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想到这里,心中愈发好奇,又见周芷若眼中的哀求之意,心下立时软了,笑道:“是啊,我先前和周姑娘见过一面,只是我一直不知道她姓周,更不知道她就是周大人的侄女。”
周知府听他声音之中,透出一股亲切之意,不由大喜,笑道:“可见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有些人啊,尽管相隔千里,但只要有缘分,那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周芷若脸上微微一红,李湛也不自禁地向她瞧了一眼。
周知府见好就收,笑道:“七公子,十一公子,他乡遇故知,可是一件喜事,就冲着这件事,咱们今天晚上,就该多喝几杯!”
李湛笑着点头,各自落座,周知府亲自给李湛和李淳斟酒。众人喝了几杯,周知府笑道:“芷若,你刚刚不是说,七公子先前帮过你一个大忙吗?你便借此机会,向七公子敬一杯酒吧!”
周芷若盈盈起身,斟了杯酒,斯斯文文地道:“小妹不胜酒力,恐酒后失态,不好多喝,就以这杯酒,向公子聊表谢意。”
李湛笑道
:“不过一点小事,周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周芷若微微一笑,说道:“于公子而言,或许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于小妹而言,却是件……”说到最后,眼中珠泪闪动,目色神色,尽是温柔和感激之意,她似乎心情太过激动,最后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于是举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施施然地放下酒杯。
李湛不由神飘骨酥,心中一荡,寻思:“我见过这么多美人,哪有人比得上她绝色?”跟着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觉这杯普普通通的美酒,也因为周芷若那醉人的眼波,添了几分令人心醉神迷的淡雅香气。
宴会尽欢散后,李湛和李淳各自回了厢房,李湛坐在桌旁,心下无聊,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待熄灯睡觉,忽听得敲门声响,随即一个女子的声音低声道:“七公子,你睡下了吗?”声音很是陌生。
李湛心下奇怪,问道:“还没呢,你有事找我?”
那女子道:“是啊,我是侄小姐身边的丫鬟宝清,刚刚侄小姐回了房间,找出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李湛心想:“一样东西?嗯,十有八|九是我给她用的那把雨伞。”想到这里,不禁微露笑容,又想:“不过一把雨伞,她何必这般着急,要今天还给我?难道我还能缺伞用吗?”当下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吧!”话音刚落,便有侍卫走到门前,将门闩拉开。
房门打开,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只长长的木盒。
李湛向侍卫看了一眼,侍卫从宝清手中接过木盒,然后走到李湛身旁,将木盒放到桌上。
宝清笑道:“公子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做?没有的话,我便回去了。”
李湛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你身为周姑娘的丫鬟,自然不好和我待在一起,若是让旁人看见了,怕是会有损周姑娘的清誉。”
宝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湛打开盒子,就见盒中放着一把雨伞,伞上的雨水,已被抹布擦得干干净净,只是伞面仍有些湿。
李湛心中好笑,暗道:“不过一把雨伞,你何必找一个这么大的盒子来装它?这么大的盒子,你找到它,一定费
了很大的功夫吧!”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些许柔情,于是从盒中拿出雨伞,不等将伞撑开,就见一样黄色的东西,自伞中滑出,扑的一声,落在地上。
侍卫吓了一跳,唯恐这是什么厉害的暗器或者毒药,连忙抓住李湛的肩膀,一把将他拽开。
李湛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等了片刻,见始终没有动静,连忙低下头去,仔细一看,就见那样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那是一样方形的物件,薄薄的,用油纸包裹着,看上去倒像是一张信笺。
李湛将那侍卫推开,斥道:“还好咱们是在屋里,不是在外面。嘿,要是在外面,你这样大惊小怪,定会教我沦为笑柄!”
那侍卫连声道歉,李湛哼了一声,坐回椅上。那侍卫捡起油纸包,双手呈给李湛,李湛摊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七公子亲启”。
他拆开信来,就见一张淡蓝的素笺上写着一行细细的字:“多谢公子在宴席之上,为小妹保密。其实小妹所作所为,皆非不可告人,只是不愿令叔叔、婶婶为难,才不愿告知他们。若是公子心存疑虑,明日清晨,烦请移步花园,到时小妹定将原委一一道来。”
李湛手握素笺,只觉一阵淡淡幽香扑鼻而来,正是周芷若身上的那种香气。只可惜这阵幽香似有若无,稍纵即逝,他连着扇了几下素笺,香气才渐渐变浓。李湛不禁一笑,将这张素笺放回信封,又将信封递给侍卫,命他收好,然后洗漱一番,便熄灯睡下。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慢慢醒转,只觉灯光耀眼。李湛向来养尊处优惯了,怎能容忍有人在他睡觉之时,用灯光照他?不由心下大怒,不料还不等他发作,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叫道:“是谁点的灯?还不吹灭了!好刺眼的!”却是李淳的声音。
李湛不由一怔,心想:“十一弟明明和我不在一个房间,他的声音,我怎会听得这般清晰?”想到这里,登时清醒过来。
李湛一惊跃起,睁眼一看,只见房中琳琅满目,全是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都是诸如王羲之、吴道子之类的名人书画,和他先前住的那间厢房截然不同。
李湛惴惴不安,寻思:“我这是被绑架了?”
正待移开目光,打量整间屋子,就听到李淳又惊又喜地叫道:“父皇!儿子终于见到您啦!”
李湛又是一怔,先看向李淳,只见他站起身来,向前跑去。又顺着李淳的目光向前看去,就见一个男人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端着茶杯,向杯中吹了一口气,氤氲的白雾之中,露出一张瘦长的脸来,果然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