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真的有点心累,懒得腹诽鲍尔奇乌七八糟的眼神。他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别说和明顿先生深入交流,和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可能的。
马车驶离郊野,渐渐距离赫尔墨斯庄园越来越远。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可以冠冕堂皇地解读成是在防备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车夫是否被鲍尔奇收买。
事实呢?
夜越深,雪纷纷。
冷冽的空气渗透了马车缝隙,寒冷让人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玛丽: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刚刚自己不跳女步呢?反正舞池都群魔乱舞,多一对反串也不是不行。
迈克罗夫特:突然有个想法。为什么之前他没索性跳男步呢?既然人们乱七八糟地跳着,多一对没规矩的舞蹈也实属常态。
两人各怀心思,冷不丁又侧头看向对方。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的眼神都很平静,平静目光相接,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看向了车窗外。窗外,三两盏路灯照出雪落光晕。
波士顿的雪夜,很美。
美得静默无声,美得七分清冷,犹胜月夜。
玛丽一边赏雪一边自我肯定。
是了。刚刚没提议由明顿先生跳女步,是她颇有节操的表现,才不是下意识地掩饰身份。
迈克罗夫特看着雪随风动,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对的。刚刚没提议罗曼夫人跳男步,是他演戏力求逼真,才不是下意识因为伪装而怕露出马脚。
雪,轻轻地继续降落。
马车车轮碾压出一道道雪痕。
终于,马车抵达酒店。
颇有先见之明,今天上午两人搬到了同一家酒店。此时进入同一间客房,反倒应和了鲍尔奇送别时的瞎猜。
“没有监听。”
玛丽进入房间后,耐性等待了一段时间又折返开门确认,门外走廊没有任何可疑身影。
即便如此,关上门,两人仍旧尽量低声交流。
没有谁提起四十分钟前的那一场舞蹈,道歉与感慨都不必了。
也不必说如果明天夜里再去交易会,是否要在选择共舞,反正不会比今夜糟糕,反正不会比今夜更尴尬。
午夜时分,孤男寡女。
同处酒店的客房,当然是要说正经事。
迈克罗夫特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我观察了卖古币的西蒙,他的鬓角处有一块白斑,像是沾上了化学试剂造成的。钱币、白斑,这两者可以推导出一个词。”
什么词?
“假的钱币。”
迈克罗夫特知道这不是大众化的知识,只能将其推到不存在的亡夫身上。“以前,我听亡夫提过,假..币制造的猖獗。是要用到特制机器与一些酸性化学试剂。”
“您真是观察入微。”
玛丽很会选择性赞美,避而不谈今夜出现频率有点高的亡夫先生,而是一本正经地也说起她的发现。
“西蒙出售的钱币确实有点问题。那些欧洲古钱币还没纰漏,但东方钱币就有问题了。比如其中的「崇宁通宝」,是宋徽宗的御笔亲书刻字,但仿制品没有瘦金体应该有的刚劲有力。”
也不奇怪。
即便是在东方能写一笔完美的瘦金体也不算多见,对于西方人想要制作模胚来造假就更有难度。
“不只钱币。我觉得几幅油画也有问题。”
玛丽说不出具体数据,“虽然从纸张到色泽都很具有时间沉淀感,但总有一些怪怪的。”
怪在哪里?
玛丽只能说是眼缘与感觉。
那么她凭什么以此确定?才会不说曾经搞过《手把手教你识破仿造的世界名画》。
那个项目,差点有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名称《手把手教你仿造世界名画》。几个单词的差异,天差地别的主题思想。
当下,迈克罗夫特却能补充实证。
“您的直觉是对的。比如其中一幅伦勃朗的作品,我在巴黎的私人藏家处见过一模一样的画作。”
比起混乱的赫尔墨斯交易会,私人藏家能够明确表述画作的来历传承脉络。
也许,这不一定能证明谁持有了真画,但至少能怀疑交易会的物品有点问题。
此刻,两人达成一致,赫尔墨斯交易会售卖假货。
想得更深一些,赫尔墨斯社团内部藏着一个造假团伙。
“造假,或许就是赫尔墨斯社团看中发明创造者的理由。”
玛丽可不认为主办方鲍尔奇会毫无理由地优待她。“没听说赫尔墨斯社团投资哪一种新型发明。和其他专门投资新专利的机构不同,这个社团寻觅创造者另有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