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心。究竟是他多疑,还是有暗流在涌动?
那都要放一放。
挂钟显示下午一点了,今年两点要到柏林大学。
两年前,伦敦的几位教授碍于拉尔夫家族的情面给出入学推荐,谁想小拉尔夫不求上进而坏了名声被退学。
今天,他不是为小拉尔夫去说情,仅是为了不让那几位教授的名誉受到牵连,代为走一趟。
这种时候,他觉得亲爱的弟弟选择以后做一个侦探很好,因为可以活得更加随心所欲,不必应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些人。
大到权贵政要之间的人情世故,小到生活琐碎的鸡毛蒜皮,这些事总要有人处理。
迈克罗夫特喜欢安静独处,却也不得不为周旋其中。
冬日的校园,树秃了一大半。
冷风袭来,吹起一片萧索。学生或是抱着书或抱着双臂,大多数都匆匆行路,期望快点赶到教学楼或回宿舍,都不想受冷风吹。
玛丽却走出了档案室,离开红砖小楼。
出门,深呼吸。空气清冷,瞬间神清目明,长时查阅资料的疲乏被一扫而空。
最近一直呆在档案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没去关心死公鸡案的进展结果,而她总算找到了一条可能与圣甲虫社活动地相关的线索。
并非圣甲虫社还有资料残余,而是别的社团提到了相关记录。
「城市探秘社」十年前的一本社刊里提到,柏林偏僻的芝士街上有一座废弃的老教堂,在教堂祷告室内墙上发现了一些圣甲虫的涂鸦。
那会是解散多年的圣甲虫社留下的吗?或是其他的流浪艺术家所留?
对了。
这本社刊里并没有使用圣甲虫一词,而是用了俗称屎壳郎,就是会推粪球的那种昆虫。
算着课程时间,计划尽快去废弃的教堂走一趟。想着却也没有匆匆赶路,慢悠悠地走在寒风里,让查资料查久了的脑袋更清醒一些。
不久后,她在花坛边暂停了脚步。目光低垂,一直念叨圣甲虫,这就见到活物了。两只屎壳郎在花坛边缘推粪球。小小的虫子蹬着后腿,一点点推着圆圆的球,此景在寒冬中甚是少见。
玛丽颇有兴致地驻足观赏,一时间放空大脑,没再想那些充斥着诡异与血腥的复杂案件。
单纯地围观起屎壳郎推粪球,看粪球遭遇路障石子而碎裂需要重推,看虫子们遇上地面的树枝绕道而行。
看着看着,玛丽不由浅笑起来。
大自然的每一处都有美好风景,今天也是小虫子们努力生存的一天。不论圣甲虫社有过什么样的复杂内幕,圣甲虫本身只是自然界里简简单单的一种昆虫罢了。
下午四点一刻。
迈克罗夫特结束了在柏林大学的拜会事宜,终是处理完了小拉尔夫留的一地烂摊子。冷冽的空气迎面而来。他加快脚步,希望抓住下午茶的尾巴,找一家店和小蛋糕约会。
转弯后,却蓦地停住了。
前方的路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影,道路两侧只有一两棵雪松还常绿着。
雪松之侧,有一个花坛。
坛内没有一株鲜花,只有零星的枯萎根茎。
此时,就见花坛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经典的英伦绅士冬日穿着,礼帽、披肩斗篷大衣、黑色西服套装。
那人手上抱一叠文件资料,却是蹲在花坛边,低眉浅笑地看着光秃秃的花坛。
‘是明顿先生!’
一个平平淡淡的傍晚,重遇竟然猝不及防地来了。
迈克罗夫特一眼认出了那个侧影,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即调头。不该再多逗留一秒,再看一秒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然而,他居然没能让理智占据绝对控制权,没有提起脚步。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让四周忽然安静,更是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
霞光氤氲,寒风料峭。
冬日傍晚,一位英伦绅士蹲在枯败花坛边,浅浅笑着。当霞光与寒风交融,赋予了人一身清冷的温柔。
玛丽很快就感到了不远处的视线,原以为是哪位同学。
她没有起身,只是侧头看向转角处,本想点头示意问候就好,却只看到了一位陌生男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
玛丽微愣,那人有着一双灰色眼眸,他的眼神平静到似乎收敛去了所有情绪。但为什么呢?为什么竟然感觉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