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颌被迫抵于暴君左肩,他瞧着自己的右手,一时间,迟疑不定。

我还是杀了这暴君,为民除害为好。

但这暴君从来不曾真正地伤过我,我即便要杀他,亦该当光明磊落地与他决斗,而非鬼鬼祟祟地偷袭。

不对,他乃是暴君,手下冤魂无数,同他讲甚么光明磊落?

他将右手覆上了暴君的后心,只消往里一扎,或许便能要了暴君的性命。

暴君定会挣扎,他必然性命不保,但他之生死于国于民无关紧要,能与暴君同归于尽,委实是一桩赚得盆满钵满的买卖。

生前,他出身于将门,他的父亲,他的祖父皆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而他却不曾为国为民出过半点力。

而今,机会近在眼前,他如若能得手,于国于民俱是益事,算是不辱门楣了。

然而,他的指尖竟是稍稍打颤了。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堪堪下定决心,居然闻得这暴君道:“再容朕抱你一会儿罢。”

容?这暴君的措辞过于客气了,仿若自己能与其平起平坐。

他顿生恍惚,加之暴君的体温从相贴之处渡来,暴君的心跳拍打着他的心口,竟教他下不去手了。

现下断不该心慈手软。

他这般告诫着自己,又欲下手,却陡然被暴君松开了。

紧接着,暴君歉疚的神情映入了他眼中,再接着,暴君启唇将温柔的话语送入了他耳中:“对不住,朕适才强行将你从水中提了出来,还不知轻重地将你丢于地上,弄疼你了罢?你若动气,实属应当。”

暴君生着一双薄唇,昭示着其人乃是薄情寡义之徒。

方才他心有踟蹰,可惜时机转瞬即逝,如今他已无得手的可能,不得不仔细地掩藏着掌心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