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是叫费舍尔对吧?之前我就一直有一点疑惑,你好像自从第一次见到过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之前在哪里见到过我或者是听到过我吗?”
“你察觉到了啊,该说不愧是史莱姆么之前我去过南大陆,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名为‘科林’的亚人奴隶贩子,和他有过渊源,所以当然也听到过你的名字,后来才听说那个科林是你的儿子,还将你的马戏团给偷走了。有意思的是,他在离开你之后,马戏团也依旧叫做科泻宁马戏团,用的界限风笛也一直在吹奏你的名字。”
“这样啊,那个臭小子”
眼前的绿色史莱姆听到费舍尔的话语之后张了张嘴,头上的第三根触须也耷拉下来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直到费舍尔开始伸手触碰她身上柔软温热的胶状物质触手时,她才有些讥讽地看着天花板说道,
“我从小就是族中最愚钝的史莱姆,和同族能轻而易举赚到钱不同,我干的事情就没一个像样的,而且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投机取巧和吝啬,自从这三个孩子的父亲去世之后,我对他们也愈发不上心了我对自己的孩子也斤斤计较,恨不得从他们的体内榨取出源源不断的价值,所以直到有一天,科林连夜将我的所有价值通通偷走,在我熟睡的时候逃离了北境。”
“但他也不敢回去交界地,如果不是这次回去,我都不知道他做起了买卖亚人的龌龊勾当,还被一个什么什么龙女王给抓住了,不仅马戏团没了,他估计也小命不保”
费舍尔大概确认了一下她外表的胶质皮肤,这才发现那绿色有韧性的胶状皮肤之下才是真正如同果冻一样的体液触感,而且凉飕飕的,让费舍尔觉得颇为神奇,但他同时也在听科泻宁的话语,不过面上没有什么具体的表情,只是对着她问道,
“你在惋惜,是因为你的儿子要死了,还是因为你的马戏团彻底没了?”
“实话说?都有一点话说,你正在做研究,那你应该不知道史莱姆是怎么生育的。在小史莱姆降生之前,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大概就是某天睡觉醒来,你就突然发现身边多出了一滩正在蠕动的东西,就像是身上突然掉下来了一块肉一样。”
科泻宁和费舍尔的谈话就就像是闲谈,她一边开口,一边还在听从费舍尔的指挥挪动自己的身体,却让旁边一直倾听的瓦伦蒂娜微微蹙起了眉,
“我那死鬼丈夫很高兴,但我却没什么感觉,因为只是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三张要哺乳吃饭的嘴,要买衣服、要换假皮肤,大把大把的钱就这样如水一样的流走,到了晚上他们还要嗷嗷大叫,让我怎么都睡不着,就像是三个催命的累赘一样惹人心烦。”
“我原本想的是,不亏欠地将他们养到能自立门户然后就让他们赶紧离开,这样我也能落得个清净,成年之后,他们在外面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出了事情也不要来找我,我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把我的东西给偷走了,这两个家伙都应该被我送去交界地再无瓜葛了。”
瓦伦蒂娜听得脸色微寒,她扭头看了一眼那缩在床上成一团的两位史莱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冷声开口道,
“做父母的到你这份上的也是没谁了,怪不得当时这两个家伙对你一点也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个是仇人呢。”
但费舍尔听完科泻宁的话语之后却忽然停下了手中研究的动作,随后抬头看向了她,
“嗯,但听起来,你对于你的孩子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不然你就不会身上没什么钱还依旧带着你的女儿到处游荡了,看起来他们也还没饿死不是吗?史莱姆精于算计的本性无时无刻提醒着你,这三个小生命从降生开始就注定是场赔钱的买卖,但血脉与感性又在无形中加深了你和你子嗣的联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将史莱姆的形象图勾勒出了几笔,将史莱姆那胶状的皮肤形状刻画得栩栩如生,瓦伦蒂娜低头看了一眼费舍尔细腻精巧的笔触,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学者能画得这么好,还是说,镌刻魔法的魔法师都有这样的能力?
“科泻宁,听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提醒你一句,别穿梭去南大陆企图救你的儿子,哪怕只是因为你现在突如其来的头脑一热或者幡然醒悟,我提醒你对方依旧记挂着你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不是为了这个”
科泻宁微微张嘴,对于眼前这位学者心思的细腻程度颇为吃惊,也不明白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这一点小小想法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但费舍尔只是接着说道,
“不管过往如何,你的儿子已经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南大陆的许多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亚人种因为你的儿子连最后的自由与尊严都失去了,他们被攫取榨干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只留下比你现在后悔还要深沉百倍的痛苦,那位龙女王不会放过荼毒同胞的恶人的,你去了也改变不了结局”
“再者,这样的结局是科林投资失败的必然下场,你不去,这就和公司破产承担责任没什么两样,虽然这个责任已经超脱纳黎规定的法律了;但,科泻宁,你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对于科林这样纯粹的商人而言,没必要再多添一份毫无必要的苦痛了,你的族人深知这一点,如果还有拯救的可能,在昨晚商谈代价时他们便已经开口了。”
“不管你是为了弥补过往的后悔,还是想要看看你血脉的最后下场,这都不是最优解毕竟,在你的面前,还有两个现成的、可以弥补的可能。她们最终可能成为科林,也可能,成为两位正常的史莱姆种,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
“血脉缔造了父母与孩子与生俱来的联系,但这份联系并不意味着牢不可破与独一无二,我是一位孤儿,却因为别人无私的爱与关注,因而并不觉得缺少父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比谁都更感谢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费舍尔的笔尖微微停驻,他仿佛又听到了某位修女的训斥声,这让他现在颇有一点想去抄写创世经的冲动还是算了,听起来有些太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