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说至少要修养一月才能下床,为此寝宫就成了新的“朝堂”,大臣们都不得不来此处上朝。
只是寝宫大小有限,装不下文武百官,因此能进入此地的,只有最重要的一小批官员。如宰相、三司、六部等官。
今日,寝宫之内,这些官员正向庆襄皇帝汇报政务。
皇子周冲,就站在床尾。
这是庆襄皇帝昏迷后醒来的吩咐,自他不能下床之后,每次在寝宫内上朝,他都让周冲过来,在床尾站着、听着。
这意味着什么,百官都心知肚明。
站在龙床左侧,随时准备伺候皇上的傅成阳,同样心知肚明。
自那日后,他便确定,庆襄皇帝已经做出决定,立周冲为太子。
这无疑算是近日来,诸多坏消息中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但在目下苏元造成的阴影之下,这个好消息,却也显得有些褪色。
“陛下。”丞相何忠平道,“那苏元已经挥军东进,朝京城而来,根据斥候刺探,敌军约有二十万人左右。”
“二十万,京城里的京军加上禁卫军,就将近十万。徐州又进来十几万,再加上诸位爱卿,难不成还挡不住下那苏元……”庆襄皇帝声音虚弱,但脑子还不算湖涂。
攻守兵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守方的确占据巨大优势。
且京城人口超过两百万人,兵丁不够用了,大不了强征一批,怎么也能征个十万八万。
要是老弱妇孺都拉上战场,那征个四五十万都有可能。
兵部尚书陆广道:“陛下所言极是,那苏元胆敢来犯,我第一个站上城墙,与大周将士一同保家卫国!”
“……”
庆襄皇帝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会,这让陆广十分尴尬,进退不得。
还是傅成阳主动帮其解围:“陛下,您放心,京城兵多将广,且文臣武将数以百计,那逆贼苏元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
“朕不光要他一败涂地,还要灭他九族!”庆襄皇帝怒道,“非但如此,朕还要让他漠州人个个为奴为婢,让他们咳!咳咳咳!”
他一时激动,气息不顺,立时咳嗽起来。
百官亲眼瞧见,庆襄皇帝口中咳出血丝,落在黄色被褥之上格外刺眼。
“快请——”
“不必了!”
庆襄皇帝抬手打断了傅成阳,冷冷道:“朕身体如何,朕自己清楚!”
“可是陛下……”
“冲儿。”
“在,父皇。”
周冲忽然被叫到,连忙应声。
庆襄皇帝让他到自己面前,拉着他的手,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期待的神采。
“冲儿你一向勤奋好学,能文能武。这次镇守京城,退去逆贼苏元之役,朕打算让你参与……你可有这份胆量?”
周冲一听,连忙道:“父皇,哪怕父皇不说,孩儿也要请战!为了大周江山社稷,孩儿愿领兵出战,讨伐逆贼苏元!”
“呵呵,好,不愧是冲儿!”庆襄皇帝笑着拍拍周冲手背,“冲儿,你无需亲自领兵杀敌,只需坐镇后方便可。杀敌之事,还是交给各将军为好。”
“可是父皇——”
“陛下所言极是。”傅成阳这时却插了一嘴,“皇子千金之躯,可冒不得风险。”
他这一插嘴,却是引来庆襄皇帝的注视。
那注视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傅成阳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因为担心自己亲生子,竟然犯了皇家大忌。
噗通!
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不断用手掌扇自己嘴巴,一下比一下用力。
“陛下,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连扇十几巴掌,一直到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地,庆襄皇帝才澹澹说了句“行了”。
傅成阳不起身,只是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陛下,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
其他官员都不敢多说一句,只等着庆襄皇帝决断。
至于周冲,这会儿已有些被吓到,他还没意识到傅成阳已经犯了僭越之罪,对于一个太监,这种罪行很多时候都是致命的。
好一会儿,庆襄皇帝才道:“成阳,你是宫中老人了,朕就不多说什么了。朕知道你有武功在身,待那苏元大军到来时,你便也为守城出一份力吧。”
傅成阳当即道:“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