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终将盛开。』
『以骸骨为养分,长出痛苦的果实。』
面对眼前恐怖的场景,许朔本想转身逃跑,可他总觉得那唱歌的声音很熟悉,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往深处走了。
与此同时,似乎是在回应歌谣的内容,厕所的地板砖缝间忽然冒出了许多花苗和藤蔓,连尸骸的身上也出现了许多红色的花朵。许朔每走一步,周身的场景都会发生变化,不知不觉间,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已经开满了暗红色的花朵,藤蔓也爬满地面,逐渐到了让人难以移动的地步,其中一两根还缠上了许朔的脚。
“可恶,这到底是……放开我!”
许朔挣扎着想要把脚拔出来,但藤蔓像八爪鱼的触手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脚踝,令他无法脱身。
而那吟唱声还在继续。
『花瓣在光下摇曳,根在黑暗中蔓延。』
『拿起剪刀剪去花,带走漂亮的花,留下阴暗的根。』
『被带走的很快死去,被留下的继续徒劳。』
忽然间,便器内的头颅一齐睁开了眼睛,然后齐刷刷地转向许朔;隔间内的骸骨也纷纷站了起来。
“还给我!”头颅们齐声说道,“把花还给我!”
“我、我没拿你们任何东西,你们找错人了!”许朔大喊道。
听到许朔的话,头颅们都流下了眼泪。
“你不是勇者吗,帮我们夺回来,帮我们夺回来,帮我们夺回来……”
在头颅们喊口令似的声音中,一具具无头骸骨摇晃着身体,缓缓朝许朔靠近。许朔挣扎着想要逃离,但骸骨从四面八方围来,他避无可避。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无头骸骨向着许朔伸出惨白的骨掌,但他似乎并没有伤害许朔的打算,而是将指骨轻轻地贴在了许朔的脸上。
刹那间,一道不属于许朔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父亲的记忆。
记忆中,他有着一个可爱的女儿,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清楚地记得女儿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的画面;清楚地记得女儿在街边捡到一块心形的石头,珍视地送给他时的场景;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送完货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女儿提出要帮他捶背,然后笑着说长大以后要嫁给像爸爸一样勤快的人;清楚地记得女儿第一次下厨,用包着纱布的手给他端来炖肉时的样子,那炖肉虽然糊了,但他吃得很开心。
他清楚地记得,在巷子里看到女儿残破身躯时的场景。
他清楚地记得,那几个混混在法庭上得意地承认他们玩弄、杀害他女儿时的嘴脸。
他清楚地记得,庭长宣布因为女儿的盗贼身份,不予定罪加害者时的绝望。
许多的画面接连不断地在许朔的脑海中闪过,在画面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绳圈出现在面前,他将头伸了进去,然后踢翻了椅子。
之后,绝望的窒息感结束了这段记忆。
“呃啊!你给我看了什么?!”许朔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当他看到又有一只骨掌向他伸来,他拼命地甩动胳膊想要将那些手挡开,“离我远点,别碰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骨掌带着记忆摸上了他的后颈。
失去儿子的母亲的记忆,失去丈夫的妻子的记忆,被人奴役后虐杀的记忆,无头骸骨们一个接着一个将象征着绝望与痛苦的记忆强行塞进许朔的脑袋中。
“停下…停下!”
许朔猛地睁开眼睛,骸骨与藤蔓消失了,眼前只有漆黑狭小的房梁,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飞快,后背烫到不行。
许朔很快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熟睡的缪真和莉莉恩,他熟练地开启【潜行】,踉踉跄跄来到屋外后,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上,梦中那些痛苦的记忆此刻依旧鲜明,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嘴就想吐,但当他看到门口堆着的古怪雪人时,他忍住了没有吐出来。
莉莉恩和缪真还在屋里,他不想在离她们这么近的地方留下痕迹。
许朔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附近的小树林中,脱下上衣躺进了雪地,伴随着一阵白雾和骇人的滋滋声,他身下的雪融化了大片,化出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但许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还没法从梦境带来的痛苦中走出来,他用颤抖的手从腰间拔出短刃,连绷带都等不及解就朝着手臂连划了三刀。
鲜血、疼痛和刺骨的寒冷暂时帮他缓解了精神上的痛苦,许朔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