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龙城,其实是黑山、青山、云山与龙门红山之间的一座古城,至于到底有多古老,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有数不尽的古老门派,有长期驻守的王爷府,还有一群古老的居民。
时近7月,繁花青叶,一片青红。在青山脚下的官道上,零散的走着一些人,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小童慢慢的走着,老和尚的光头在太阳下显得甚是明亮,其步履有些蹒跚,小童子跳跃着轻巧的脚步,围着老和尚跑来跑去,显得格外的兴奋,时不时的挥舞着手里的包袱,扯着老和尚的胳膊:“师父,我们今天的药草都卖完了,有好多钱呢”。老和尚慈祥的看着这个小子,清咳一声:“瞧把你美的,我教你的药草诗背熟了吗,快念给我听听。”
小童子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还是边走边念了起来:“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是它对头人,水银莫与批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生就烈火性,最忌牵牛一路行,丁香莫与郁金见,药性不同要小心,用对可以救性命,用错那可要了命。”
小童子骄傲的看着老和尚:“师父,我念的对不对啊”,老和尚手屡长须点点头道:“还有呢?”
小童子小脑袋一耷拉,稚嫩的声音继续念道:“发汗之最是麻黄,清热之最是石膏,泻火之最是黄连,凉血之最是犀角,开窍之最是麝香,补气之最是人参,补阳之最是鹿茸,温里之最是附子,退黄之最是茵陈?,消食之最是……消食之最……”
“消食之最是什么?”老和尚挥手在他的小脑袋上就是一巴掌,“消食之最是神曲,泻下之最是大黄,记住了吗?”老和尚刚抬起巴掌,小童子嘿嘿一笑,调皮的跑开了,就在师徒俩打闹之时,一路人马疾速飞奔而来,老和尚急忙把童子拉到跟前,人马就绝尘而去,扬起一路尘烟,老和尚僧袖一挥,拂去灰尘,小童子转着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消失的人马问师傅:“这是什么人啊?”
老和尚轻叹一声:“看衣着,袖口都绣着一支箭,应该是黑山神器门的人马,最近似乎在城里活动的比较频繁啊。”
“神器门很厉害吗?”
老和尚摸摸童子的头说道:“神器门武功倒是不怎么样,但听说兵器和暗器是一绝,连王府都要买他们的兵器呢?这么多年,也是这龙城四大门派之一”
童子的大眼睛一转,又问道:“师父,那龙城其他三大门派都是哪三家啊”
老和尚正欲给小童子解说,忽听前路一阵嬉闹和女子的尖叫,忙赶前观望,师徒两只见不远处四个彪形大汉,各个虎背熊腰,正拦住一个女子一边调笑,一边动手动脚。过路的人也没几个,撞见了都远远躲开,装作没看见一样的走开,老和尚须眉紧蹙,把小童子拉到身后,站立一旁,童子从身后探出头来问师父:“他们是谁啊?”
老和尚沉声说道:“龙城四虎,几个市井流氓,仗着有点强身功夫和王爷府的一点关系,四处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燕男,你记住,我们平民百姓,最好不要招惹这种败类,当你有了一定能力可以自保后,这种人最好见一个杀一个,这种人留在世间就是个祸害。”
其时,四虎已经围住了女子,拉扯间,妇人的衣襟散开,已漏出一片雪白的肩颈和一条红色的亵衣肩带,四虎更是言语轻浮,眼神猥琐的盯着妇人的前胸,欲要上前猥亵,正欲动手时,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混账,住手”,四虎一愣,环顾四周,发现竟是一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徒弟,而老和尚背后的孩童正怒目圆睁的瞪着他们,四虎满脸的狐疑与不屑,转身走过两个,撸起衣袖漏出粗壮的手臂,伸手就抓向燕男,这时老和尚僧袍一抖,人已挡在面前,四虎一怔,手却没停,手掌由抓改拳,碗口大的拳头硬生生的轰了过去,燕男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已和师父一起跌在地上,老和尚手扶胸口,嘴角已渗出丝丝鲜血,依旧周身护住燕男,稽首宣着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光天化日,为难妇人,有悖伦理,念我佛慈悲,我这里还有些银钱,还请收手自行离去。”
四虎大嘴张开,口吐恶言:“死秃驴,带着个小秃驴,敢管老子的闲事,我看你活够了,哥几个,不如先打发了这个和尚再伺候这个小妇人。”又有两个大汉过来,凶神恶煞般的展开了拳脚,燕男始终被师父双臂护住,重重的拳脚雨点般落在了师父身上,燕男直觉鼻子酸酸的,双眼已是模糊,他大喊着师父,只想奋力挣脱师父的保护,就算被打死,也要冲过去咬这些人一口,慢慢的,师父的臂膀不再有力了,身子也不再挺立,燕男乘机站了出来,握紧拳头就冲了过去,抱住一个大汉的腿张口就咬了下去,狠狠的撕咬,燕男能感受到牙齿的痛感,大汉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惊得大叫一声,一拳挥出,燕男直觉头部一阵眩晕,人已飞了出去,接着被一直大脚死死的踩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被咬的四虎之一早已暴跳如雷,他行恶这么多年,可能还从来没在孩子身上失手过,极大的愤怒让他发疯一般朝燕男的头部踏下来,这一脚下去,燕男不死脑袋也要开花,燕男咬牙死死盯着四虎,嘴里挤出一句话:要么打死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打死你们。
当燕男已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忽然一阵尘沙卷起,盖住了他的眼脸,接着就听见两声闷哼,两个七尺大汉直直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眼中泛起一丝惊恐,而其余两虎刚起身上前,瞬间一个黑影掠过,另外两个也飞了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呻吟不断。燕男艰难的爬到了师父身边,此时的师父口角血迹未干,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燕男扶起师父,老和尚慢慢的睁开双眼,慈爱的抚摸着燕男的头发。燕男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师父,我错了。让你受牵累。”
老和尚摇摇头:“燕儿,不要哭,你做的没错,有一身正气永远都没错,只是你要记住,除了正气,你还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燕男用力的点点头,慢慢扶起师父,回头才发现,面前一位黑甲军人笔直的立在跟前,面色冰冷,直的就像一座山,一座高山,能在眨眼间掌握人的生死,在当时燕男的眼中,这种人简直是就是天,是仰视的存在,这个人就是在他将要被踏死的时候及时出现,瞬间救了他的人,如今他站在跟前,纹丝不动,丝毫看不出刚才惊鸿一击,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身后便是一列骏马骑士,中间是一辆华丽的马车,用华丽的丝绸围护着,黑甲人径直走过去,在车旁俯首说了几句什么,片刻,车帘挑起,前后走下两个少年,一男一女,皮肤皙白,衣着高贵,满身的珠光银玉,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二人皆一身红袍,腰肩笔挺,男的目光深邃,小小年纪,却举手投足间一脸老成,身后的女孩目光灵动,双眼如一汪泉水般清澈,好奇的看着一身灰土和血迹的燕男。
少年手扶宝剑,犀利的眼神横扫一下众人,转头看了一眼黑甲人,黑甲人恭敬的颔首走到他身侧,抬手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龙城四虎,少年剑眉微蹙,双眼寒光的看了一眼四虎,燕男都浑身一个激灵,小小年纪,这种眼神却如箭一般的冰冷,四虎几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的站起就想跑,可刚转头就又飞了回来,黑甲人已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依旧平静的看着他们。四虎哪里见过这种局面,平时横行霸道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剩下恐惧,死亡的恐惧。几人几乎是爬到少年面前,跪地梆梆的磕着响头,哪里还管是个小孩子,开口闭口的少侠、小爷的叫着饶命,华服少年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燕男和老和尚,指着四虎问:“他们四人是否作恶,欺辱你们?”
虽年纪与燕男相仿,可那种威严和气势让燕男觉得无法直视,无法不回答。
“这四人光天化日调戏妇人,我只是说了一句,就被他们把我师傅伤成如此,简直罪大恶极。”
华服少年目光一凛,转向四虎:“是吗?”
四虎慌忙磕着响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兄弟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小爷饶命啊。”
少年审视着四虎:“在龙城脚下,敢行恶如斯,真是狗胆包天,这次让本少撞见,绝不留情。”四虎闻言,早已全身发抖,吓得魂飞天外了,哪里还有平时的恶像,疼哭流涕的喊着:饶命啊,小爷,我们兄弟与王府有些渊源,看在王府的面子上,就放过我兄弟吧,以后定当做牛做马……。
四虎本想借着王府的名声保得性命,可少年闻听王府二字,面容冰冷更深,嘴角抽动一下,铿锵一声拔出怀中宝剑,声音如同龙吟,一道寒光闪烁,瞬间指向四虎之一,就在燕男定神之间,一朵血花绽开,随着一声惨叫,四虎之一的一只耳朵已落在地上,华服少女雪白的双手早已轻捂朱唇,显得有些吃惊。华服少年一剑即出,轻盈舞出一朵剑花,即将再次刺出,可被少女悄悄拉住,少女大眼灵动的在少年耳边轻轻耳语几句,又俏丽的站在旁边。少年真的没再动了,又一声龙吟,宝剑回鞘。回首看了一眼燕男,目光深邃。他喊了一句“黑鹰,把你的宝剑取来。”
只听一阵铿锵之声,黑甲人双手托住宝剑送到燕男面前,燕男一怔之际,只听华服少年说道:“我父寿辰将近,在此期间不宜杀戮,既然此四人欺辱你在前,借你宝剑,教你处置,如有反抗,定叫四人生死不能。”
燕男十几岁,还从来没用过宝剑,甚至连近距离的触摸把玩都没有,面前就是一把剑一把真实的剑,能杀人的剑。他抚摸着剑身,冰冷沉重,燕男握住剑柄,用力一拉,一声脆吟,一道寒光击闪,燕男不觉眨了眨双眼,这把剑是他有生以来双手第一次使的剑,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也可以杀人。他抬头看看师父,老和尚嘴角微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又看着四虎,如今虽是死亡在即,可他们看燕男的目光却带着恐惧与不甘。
随着“呛啷”一声剑鸣,燕男手里的长剑又回到鞘中,并送还到黑鹰手中。“咦”华服少年面带惊疑之色,背后少女也瞪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场中的这个少年,燕男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向四虎说道:“不错,我今天不会杀你们,但并不说明你们不该死,但我若今天杀死你们,也是假借人威,你们也心有不甘,我师父教导我,伸张正义不是自寻死路,我要有能力自保和保护我的亲人,你们记住我的话,保护好你们的狗命,等有一天,我燕男自当来取,你们滚吧!”
一番话说完,四虎面色沉静,心也在发颤,不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说出这样一番惊世之言,就连旁边的黑鹰竟也有些动容,华服少年面带着不可名状的微笑,少女樱口微张,依旧好奇的观望着,明目皓齿煞是好看。四虎虽是得到了燕男的特赦,可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均看向华服少年。少年神色平静的看着燕男片刻,便自行走向马车,只听黑鹰大喝一声:还不快滚,如再行凶,定斩不赦。看着四虎狼狈的逃走,燕男搀扶着师父,又向前走去。只听见身后车马声动,可燕男没有再回头,他知道,他与这些人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应该有什么瓜葛。
当马车经过燕男的身旁时,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出来,正好落到燕男的怀里,燕男抓住时,车里响起华服少年冰冷的声音:“这是我家的令牌,如有事,可带着它去找我,对了,我叫秦月。”
马车扬尘而去,只留下燕男师徒两孤独的身影,燕男不知道,在马车过去后车帘后一双大眼睛,久久的注视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