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费神思量,挣扎着撑臂侧卧起身,凝视着烛火跳动中贺兰桀的面,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实在未从贺兰桀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端倪。
殿外再度传来宸妃不绝如缕的隐隐哭腔,圣人已是头晕欲眠,当他精力旺盛时,有的是功夫与宸妃缠绵周旋,但目下,他已病恹恹的实在没有那副闲心可操了。于是,他有心无力,朝贺兰桀挥了挥手,“去吧。”
贺兰桀依言起身。
当他要转身出去时,耳畔再度响起圣人苍老尽显疲态的声音。
“你准备,十日之后,朕下诏传位。朕的身子,已经撑不住理政了。”
圣人要退位做太上皇,并且,在一方面,监视贺兰桀的一举一动,让赵王有一个可去之处、容身之所。
贺兰桀脚步略作停顿,话音落地,他什么也没答,径直步了出去。
宸妃不知里边进行了什么谈话,兀自抹泪在殿外嚷着求见圣人。蓦地,殿门拉开,一股风灌入,吹动着贺兰桀的玄青错金银蟒纹对襟长袍,再往上,宸妃泪眼对上一双无悲无喜、无嗔无怒的黑眸,她的哭声骤停,而太子也只是一句话都没有,掠过了宸妃,往太极殿丹陛而下,身影远去。
她呆愣在原地,看了眼大开的殿门,那里没有任何声音。
宸妃心中蓦然惶恐了起来,右眼直跳,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可是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连伺候圣人跟前的苦内侍,也没透出半点口风来。这人这些年来收了王家不少好处,就算不出卖圣意,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总是能让宸妃和王戬挖掘一二的。
现在却平静得有些令人害怕。宸妃来太极殿跪求了几回,所得到的,也只是圣人聊胜于无的安慰,别的,便什么也没有。
直至第十日过后,晴天霹雳。
圣人下诏退位,将皇位传于太子贺兰桀。
两府八位所有人,及其余十来名辅政大臣全部入宫,共同拟定章程,由礼部主持继位大典事宜,文渊阁拟定新的年号。
此事已是大势所趋,杀得赵王党羽一个措手不及,于是本就暗暗投诚贺兰桀的两面派彻底倒向了太子党,首鼠两端者,也知道该往哪边站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