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他们多年前闹剧一样的初遇,讲他们的重逢,讲他们的相处。
这些话被吹进天地间,再无半人听闻。
——尽管孤单。
……
思归磨蹭了许久,直到天沉沉的黑了才后知后觉地回家。
那时车已经很不好打,盛少爷在微信上问个不停,但余思归手指都被冻透了,碰在屏幕上连个字都打不出来。
她光打车就花了快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有个司机接单,干脆拒绝打表,一口价,送回去二百块,要不然自己步行回去。
归老师无计可施地掏了钱。
车辆穿过无尽的路灯,路上空无一人,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家中歇下了。
余思归到家时被冻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趴在地板上瑟瑟发抖了半天,暖和了好久才活动过关节,然后拿出手机,看见盛淅近二十个未接来电。
难得年夜饭间隙他还能惦记着这边。
思归给他打回了电话,盛少爷果然在吃年夜饭——他们家似乎习惯出去吃,背景嘈杂不堪,是在某个酒店。
“我没事。”思归坚强地告诉他:
“就是回来的路上太冷了,不好打车。”
盛少爷松了口气:“那就行。”
然后他挂了电话,回去吃饭——不好离席太久。
夜幕低垂,星点被冬风刮得颤抖。
思归裹着毛毯暖和了好一会儿,下了碗速冻饺子,捧在电视机前,边看春晚边安安静静地独自吃起了年夜饭。
外面雪茸细密如织,瑞雪兆丰年。
思归吃完几个速冻水饺,将门窗关死,安安静静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孤家寡人过年也不难。
——只要闭眼睡觉就可以了。
余思归大年初一五点钟被邻居的鞭炮声轰醒,知道注定睡不着,索性起来做了点作业。
外面飘着细雪,盛少爷一上午也忙着拜年,几乎没怎么看手机,只上来问了几句思归的现况;余思归上午将作业囫囵写了个大概,然后诚实地告诉他自己应对过年的方式是睡觉。
盛少爷没说什么。
他估计也没什么可说的,归归啃着第三顿速冻水饺,顺手给他发消息,让他别担心。
——毕竟担心也没用。
距离那样遥远,他鞭长莫及。
何况不过是几天的独处……他还是给自己好好放个假来得更好。
余思归以刷题和睡觉混过了初一,期间盛少爷的关心统统被归老师压到了后面。他也无法及时回复,思归也不愿占用他的时间,干脆用关机的方式躲过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年初二,思归连床都不愿起。
外头沉沉地下着雪,已经积起来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余思归把作业抱到床上,趴在被窝里写作业。
盛少爷早上说他去外婆家了——他外公外婆家在苏州,似乎要在路上走挺久。
「你过年开心吗?」思归趴在床上问。
盛淅仍在车上,颇有些哭笑不得,回复:「这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不就是到处跑吗,今天得跑一天呢。」
归归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但还是忍不住告诉他:
「要珍惜呀。」
……要珍惜和他们相处的时间。
不要像我一样,想要有亲人相伴,可所有爱过我的亲人都已长眠于人间。
——生与死,是一经离开就再不会回归的列车。
盛淅忍俊不禁,回复小同桌:「好呀。」
于是归归不再打扰他,专心趴在床上写作业。
她心里怅然若失,也不愿意出去面对这个世界,连踏出房门都懒,仿佛自己与这个热闹的世间格格不入,连吃饭都变成了多余的事情。
思归裹着羽绒被在屋里复习,像一颗埋在雪下,等待发芽的豆子。
中午时盛淅说他已到了外婆家,他们会一起吃饭。
豆子困倦地答了声好,然后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没有比一觉醒来发现天黑了更恐怖的事儿,尤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孤独感无以复加,余思归那一瞬间难受得差点没喘上气,她摸起手机看了看,发现盛淅发来的消息停留在了三个小时前。
他问:“是不是下雪了?”
然后他过了会儿,又问:“你吃午饭了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时,下午三点。
思归那时侯睡成了一坨坨,完全没有看见,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怕他担心,撒谎道:「吃了。」
盛淅多半是没看到,所以没回复。
然后归归难过地说:
「盛淅,你陪陪我。」
卧室里漆黑一片。
唯有屏幕荧荧亮着,犹如世间无人应答的灯塔。
思归等了好半天,盛淅没仍然没回。
……可能被灌醉了。
女孩子心中空落落,但不舍得打扰他休息,将手机掖到一边,拧开台灯,开始复习。
她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唯恐被冰寒之气侵扰。
晚上余思归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子,但盛少爷仍没说话,他看到那消息后不会放任思归一个人,思归信任他,于是认定他睡着了。
余思归半夜十二点心悸,醒来一次,看了眼手机。
盛淅一个多小时前回了消息,问:
「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