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声燕语如同利箭,声声刺入她的耳中。这些明明是前世之语,却形同鬼魅缠绕在她的耳畔。她身下的血,旁人眼底的责怪,仿佛又在这些话里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谢珠藏大口大口地喘气,忍不住伸手捂着耳朵——
“谢珠藏?阿藏?阿藏!”
谢珠藏猛地回过神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焦虑的玄玉韫正猛地摇动着她的手腕。
玄玉韫见她怔怔地看过来,大松一口气,急道:“你怎么出了一身的冷汗!?入墨,快去请华太医来!”
谢珠藏看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黏腻,甚至还在微微颤抖。谢珠藏垂下眼帘,手握成拳:“我没事。”
玄玉韫自然不会相信她没事,他硬是摁着谢珠藏躺到床上。
华太医一给谢珠藏把完脉,玄玉韫立刻就把华太医叫出去:“华太医,阿藏这是怎么了?”
“谢姑娘这是受了惊吓,好在恢复得及时,免了邪风入体。”华太医揪了把自己的胡子:“下官给她开服惊吓小茶方,泡水喝两日便无事了。只需防着谢姑娘今夜梦中惊醒。这样,晚膳就用玉延安神粥吧,或许可以缓一缓心绪。”
“有劳。”玄玉韫送走华太医,远看着西殿,紧紧地抿着唇:“怎么会受惊呢……”
按理,谢珠藏以前从来不参与宴饮,没单独接触过扈玉娇等人。还有谢尔雅,谢珠藏跟她从无龃龉。谢珠藏到底是排斥她们,还是排斥宴饮?
玄玉韫心中疑窦更胜,他唤来入墨:“你再把谢大姑娘来时的情形,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同孤说一遍。”
*
谢珠藏躺在床上,她起初还能听见玄玉韫跟华太医隐约的说话声,后来,外头便渐渐地静下来。
一如前世,西殿的的宫人怕惊着她,皆是蹑手蹑脚地伺候,连阿梨都不敢高声说话。
她好像又成了那易碎的碧瓯。
谢珠藏呆呆地躺着,看着眼前的床帐——此时的被褥和床帐,还都只绣着花开锦绣、富贵平安,晚霞的光洒进来,映着床帐上那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磅礴又妖娆,当得起国色天香的赞誉。
便是日光沉下去,在郁郁的墨夜里,它借着一抹灯火,依然绽放得极自信又极具张力,哪像她。
谢珠藏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华太医医术精湛,可他偏这一点说错了——她不会惊醒,她压根就睡不着。
谢珠藏在被子里,将天地遮蔽,只抱着自己的双膝,又将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像一个无助的婴孩想要蜷缩在母亲的怀抱,可母亲的怀抱已只是遥远记忆里的一场梦。
“殿下?”槐嬷嬷的声音隐隐绰绰地传来,将谢珠藏拉回现实:“天色已晚,您赶紧歇息去吧。这儿老奴看着呢,不碍事的。”
谢珠藏一僵,她想努力听清玄玉韫的声音,可也不知玄玉韫到底说没说话。她还没听清呢,先听到了“吱呀”一声。
西殿的门被推开了。
谢珠藏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内室的帘子被撩开,稍稍带进来些许晚风,裹挟着寒意。
“阿嚏!”谢珠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懊恼地缩了缩脖子,就听到玄玉韫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