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到那人的脸。
那只手却分外清晰,骨节分明,纤长好看,大拇指上却有一块极小的伤疤,是魏桓的手。
那个声音亦分外明了,沙哑低沉,带着热意烧在耳边,是魏桓的声音。
男人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精致绝伦的荷花灯,粉色的花瓣在烛火中泛着莹莹辉光。
这应当亦是属于孟姬的记忆。
去岁,她果然是买了兔子灯的。
而荷花灯,是魏桓所买。
这个男人,的确是在试探她。
回忆慢慢褪去,孟绾伸手捡起一只兔子灯,道:“我要这个。”
孟姬与魏桓那样的恩爱。
可如今,她却与深爱的男人,再也见不得面。
自己代替了她,就当为她满足一桩心愿吧,孟绾又捡起一旁的荷花灯塞给魏桓,“夫君拿这个吧。”
魏桓一怔,回头看她:“你喊我什么?”
“夫君啊。”孟绾理所当然开口,“不然呢?出门在外是要伪装的,夫君不懂吗?”
魏桓沉默不语,接过她递来的灯,轻轻笑了笑。
半晌后,低声喊:“娘子。”
孟绾抬头仰视他,眸中映出他犹如明月星辉的眼眸,怔愣了片刻。
她听见了。
听见他喊了什么。
原来,魏桓这样爱着那个女子。
爱到,愿意在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当中,喊她一声娘子。不将她当作卑微的姬妾,亦不讲她当作依附于自己的王妃。
在他心中,孟姬是他的娘子。
没由来的,孟绾心中有些淡淡的难过,酸涩的意味涌上心头。
她想起前些时日生病,这人温柔以待。
其实,他看的人,还是那个孟姬。
孟绾咬唇,轻轻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
魏桓喜欢谁,对谁温柔似水,跟她孟绾有一文钱关系吗?
他爱对谁好就去对谁好,反正她是要逃命的,总不能拦着魏桓去找别人。只是可惜了孟姬,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处,只怕心里难受的很。
她笑了笑,羞涩至极:“王爷瞎喊什么?”
魏桓提着那盏荷花灯,烛火映出他俊朗的眉眼,平白多了三分温柔,他笑笑,空着的那只手拉住孟绾的手腕,“走吧,带你去放河灯。”
上元节放河灯,是大梁京都独有的风俗。
若是有缘分的男女,放的河灯最终会落在一起,若是无缘,哪怕是一处放的,随波逐流之下,亦会渐行渐远。
但能飘到一处的河灯毕竟是少数,为了不让夫妻反目,小摊贩们便做出了夫妻灯。两盏花灯拿红线系着,一盏飘走,令一盏便会被拉走。
这样无论怎么流,都不会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