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瞧见母后躺在绿檀木架子床上,可她一动不动,喊也喊不起来。
太医们来诊治时都已经只能请官家节哀顺变。
殿里乱糟糟的,殿里的内侍、女使跪了一大片、太医们忙着讲解病理、闻讯而来的德妃刘氏忙着安慰官家、震怒又困惑的官家,将个仁明殿挤得水泄不通。
赵祐远远站在最角落,手里捏着的花枝飘来淡淡的蔷薇香气,他低下头茫然的盯着那繁复的花瓣。
本来这枝花是要送给娘亲插瓶的。
赵祐当时还年幼,只知道太医说娘亲是厥心痛,因着平日里思虑伤心,气血亏虚,复感外邪,才会忽然内犯于心,心气痹阻的。
郭家舅舅不服,不等官家宣召就进了汴京来扶灵柩,刘后的兄长刘美就上奏章弹劾其“心有不轨。”郭家手握重兵,贸然进京,自然引得众官弹劾。
可官家什么也没说,反倒对着郭家舅舅痛哭流涕,道是自己对不住梓童,素日里不体贴她,害得她思虑伤心。又说有臣子上表请求将赵祐立为太子,他允了。又跟郭家舅舅商量给皇后的谥号。
郭家舅舅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说赵祐身子骨弱,想带他去青州驻地。
官家唯一的儿子怎么能远离汴京?官家自然不许。
郭家舅舅便退让几步,说是请将自己手上兵权收回,甘愿回汴京守着妹妹唯一的子嗣。
官家欣然允诺。
于是赵祐便时常在郭家出入,练得一手好身手。
他小时候不明白,长大后却渐渐明白当日母亲葬礼上舅舅和父亲的所作所为。
倘若不是娘亲的死有什么蹊跷,为何官家要在当时给自己急着加封太子?
舅舅毕竟是臣子,难道还能当场反了不成?何况他心疼妹子,贸然进京已经犯了历朝皇帝的逆鳞。
舅舅可以什么都不要为妹妹讨还公道,可郭家上下几百口人总不能也跟着陪葬。
是以他提出了要叫兵权上交,以此换取赵祐的太子之位。
可他从来没有对赵祐提过这些恩怨,只对他严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督促他文武兼修,好好儿跟着太傅学本事。
赵祐长大后就越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翻了许多医术,又找了不少民间的老医生打听,厥心痛这病症的确是毫无征兆,可发病者多是体胖之人,或是年迈老者,娘还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又生得苗条,郭家又是行伍之家,女儿家总比别人家硬朗,没有一条符合。
是以他才开始在有了自己势力之后慢慢查访起了此事。
可当年仁明殿那些旧人居然一个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