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生得清冷,此时落泪,恰如一枝素洁淡雅的梨花花萼沾染雨露,端的是靓艳含香、风姿绰约,李公子忍不住就看呆了,半响才说:“史妹妹,你等着,我定会回去跟我娘说,让他们再次去你家提亲。”

史梦云幽怨的垂首:“我爹一口咬定我家女儿不能上门做妾,伤了夫人的面子,只怕李夫人不会再登门了。”说着就一脸决绝,扭身要走,“看来你我缘尽于此,也算是命罢。”

“别!”李公子情急之下抓住史梦云的袖子一角,“史妹妹,你且等等,我娘最是疼我,只要我在家闹、绝食,总有法子折腾的我娘遂了我愿。”

明夫人暗暗撇了撇嘴,这种没成算的富家公子哥,一看就是被宠坏了,只晓得折腾亲娘。

“千万别!”史梦云低呼出声,“我自知身份卑贱,不配贵府门第,上次你说要去我家提亲,李夫人请的媒人上门,只说让我去做妾,我爹娘如何舍得我去做妾?便是我自己也断断不想自甘堕落为人妾室。”

她说着说着越发坚定:“我史梦云,宁为农人正妻,也不做贵人妾室。如有违者,天打雷劈!”

明夫人暗暗发笑,不过是瞧着这李公子对自己情根深种才说出要做正妻的话,逼着李公子去跟家里帮她谋求正妻之位呢。

只不过明夫人不解:史梦云家里是知县,知县配知府,门第是差点,可女方一般可以高嫁,到底是哪里不行呢?莫非是知府夫人眼高于顶?

她不懂这些,摇摇头,忽得灵机一现,难道是知府夫人不喜这史梦云的为人处事,因而故意用做妾的法子逼她告退?

史梦云较弱弱的声音又飘过来:“虽则奴仰慕李公子学识过人,又生得仪表堂堂,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将个李公子说得豪气冲天,不停保证他会一心一意对待史娘子。

明夫人站在树后听了半天史梦云和李公子山盟海誓才散,她揉了揉再次发麻的腿,心想:这个史梦云可真是手段了得,一手钓着知府家公子要做正妻,又担心拗不过知府夫人,一手还勾着自己少年举人儿子的心。

明夫人一拍大腿:“咱们庄户人家,还能娶这等搅家精进来!且等我会会这小娘子!”

只不过还没等她叫来儿子耳听面命,将这段见闻一五一十告诉儿子,就传来消息,史县令家牵涉依附岳阳王府谋反,全家男丁收监,女子收乐户进教坊司。

明夫人唏嘘不已,史家小娘子虽然将两位小郎君耍得团团转,可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哪里就应当被送进乐户了?那地方说是官妓,可比私寮子好不到哪里去,可叹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被父亲连累,去了那地方。

时日久了,她也就不惦记过去那些往事,慢慢褪色在脑后,哪里想到今日又与史小娘子不期而遇。

明夫人撇撇嘴:“俺们乡下婆子哩,多年前在江州府与史小娘子无意中见过一面,那是小娘子还没有改姓为石呢。只怕小娘子心里眼里只有贵人,不见俺们穷婆子。”

石姨娘忙道:“老安人说哪里话!当年年幼,不曾见过几个外人,想必是怠慢了老安人也是有的,却无他意。”

明殊也在旁说和:“娘亲,彼时我们不过是江州富户,想是什么宴席上见过史氏,她生性烂漫,又惯受父母娇宠,您又何必跟她计较?”

明老安人却不理睬,继续说:“只不过老身有些不懂。适才老身听你夸我儿子学识过人,又生得仪表堂堂,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多年前史小娘子曾经这么夸过李知府家公子,夸人的词竟是一个字不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