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温看他一眼,“我在想,我哥他们如今走哪了。”
巧了,穆庭准心里苦笑,我也在想,她如今走到哪里了……
使团这日正行到明道岭。
清早一众人出发,本想天黑前可过愚溪口投到宿处,不豫大雪忽至,阻慢了使团脚程,天色黑透时,被困在一脉低凹的峪谷里。
四周一片暗遮,山峦绵伏如墨片,数盏风灯照不透雪飞风咽。
目之所极不过铁青的石,苍冷的松,还有不知何在的暗流汩动,偶起撞冰之声。
苍寥天地,将这队人马合围。
狄无广下马觇路,而后搓着冻僵的手回至轿前:
“侯爷,别说过溪口,眼前这段路不知何处有暗河结冰,夜路万万走不得了。听乡人说这西岭上有个什么庙,属下带兄弟们去寻寻,委屈侯爷一晚如何?”
御赐雕辇已被舍在晋阳驿,穆澈坐在更宜行路的油壁小车里称好,轻轻侧头,借微光看清吉祥冻红的耳尖。
小轿没有辇车宽敞舒适,取暖也大大不如,吉祥手炉里的炭早已熄了,被嫌弃地撂在一边,这会儿整个人缩在氅子里微微打瑟。
对上蕴默的目光,她抿唇笑了笑:“我不冷的。”
那么些护卫在外头冒雪而行,她有一方遮蔽一室炭暖,已经很知足了。
这一路虽无暇游玩,但吉祥生平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见识了许多人情美味,并无一声抱怨。
穆澈眉间微喑,有些悔将她带入这片冰天雪地。沉默多日的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吉祥不以为苦,拢着圆茸的裘领轻俏搭讪:“这山好深,不会有老虎吧?”
话音才落,便有一声混浊的震啸响动山谷,马践循之悚动,车厢随之浮颤,漫天席雪亦为之悬凝,不敢落下。
前一刻的调皮尽化失色,吉祥俄然扑进穆澈怀里,十足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箍住他的腰。
她的圆眼叽咕咕地转,是真的吓着了。穆澈极其自然拥住她,在后背轻轻拍了拍,另一手挑开车帘。
众人明显也听见了兽声,在这空旷深山,如此真切回荡的啸意瘆人肌骨。
钟主簿在后面的轿子里哆嗦,“你们听见没有……狄将军、容许,你们在哪儿呢?我老了可经不起折腾啊……”
容许洒然下马,不惧反笑:“这山虎不开眼,胆敢吓唬起我们来,都说兽血暖身,咱们擎等雪中送炭吧!”
一执戟骁卫接口:“这不是虎,是豹啸。侯爷与大人莫怕,有咱们在这儿,甭说孤狼独豹,就是一窝豹子也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