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父在前厅受诏,正房之中,念阮已拜别了生母牌位正在拜别继母。
真正的册封礼不在这里,是在铜驼大街上阊阖门前临时搭建的皇后行宫。但皇帝体恤新皇后一片赤诚孝心,特许她在府中出嫁。
兰陵公主以绢帕掩口,泣涕涟涟,好容易才止住了:“去吧。该教的女史们都教过了,母亲也没什么可叮嘱的。只愿念念在宫中一切平安。”
念阮的母亲在生她时便难产去世,太后以她年幼需人照顾为由聘了兰陵公主为兄长继室。兰陵公主入府时念阮犹在襁褓之中,她没有女儿,便把念阮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鞠养十五年,如今自然伤怀。
念阮眼中水光不定,却不能哭,否则,自清晨起来便绞面描眉上的妆便要毁了。她微扬着脸不让眼泪滑落,郑重地向母亲叩首完毕,以画扇掩面,踩着斜射入屋的霞光下阶而去。
府门外,太尉、司徒及长御、女侍中等负责迎亲的礼官已等候在外了。念阮在长御的搀扶下登上画轮四望车眺望东面的天空,斜阳远堕,朱光四射,晚云滚滚而来,霞光漫天。而崇宁寺塔仍旧顽强地伫立在她的视野里,几点归鸿飞过,杳杳不见。
这一幕,竟和上辈子她离府之时所见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只不过彼时她心里全是对未来夫君的憧憬与中宫生活的不安,如今,却是心如死灰了。
画轮车辘辘起行,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的簇拥下穿街过坊,向内城驶去。
到了皇后行宫天色已全暗了下来,然行宫中火树炫煌张灯结彩,照得偌大的宫殿明烛煌煌有若白昼。
只在重大庆典日洞开的宫阙正门阊阖门再一次为她打开,受册之后,她身着大严绣衣的皇后礼服,环佩垂腰,身披幜衣,由长御引着,一步一步踩着绣着百鸟朝凤的红毡毯进入阊阖门。所到之处,百官跪伏。
“皇后千年!”
庄严而喜庆的礼乐声后,百官的山呼声再度响了起来,似乎响彻夜空,直达天庭。耳边俱是一阵嗡嗡之声,如在幻境。
阊阖门的尽头,太极殿前,皇帝身着十二章纹的衮服,头戴冕旒,正在等她。
她微不可闻地轻吸了口气。按照事先教授过的礼仪,没有半分差错地朝他走去。
横竖从前已嫁过一回,如今不过是把从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既已知道哪些地方会有低洼峻岭,避过去便是。
只是这一次,她再不会傻傻地把心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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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琐的沃盥、同牢、合卺之礼过后,皇帝端坐太极殿中,文武百官再行拜礼。念阮则被送入早已装饰一新的中宫显阳殿中,等候天子自太极殿里返回。
一切的布置都与前世分毫不差,宫人们静悄悄地守跪在屏风之外,念阮手持团扇,端坐在铺了花生桂圆等彩果的锦华帐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屏风上绣着的雏凤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