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亲既要自己向着皇帝,便绝不会把这信送到宣光殿里来。除非王府里遍布太后的眼线,这信是她不告自取。
念阮心里惴惴的,第一次,意识到太后对自己家也并非所表现的那么信重。
太后慈爱地拿帕子拭了拭她雪颜上不经意流下的泪珠儿,又语重心长地道:“傻孩子,昨夜的事姑母都知道,姑母派素晚过来本是好心,想让你过得妥帖些。皇帝既疑心,姑母叫她回来便是。只怕已是连累了你。”
“如今姑母拿出这封信来,也只是怕你被他这一时的上心迷惑了。他虽宠你,可也不过是把你当个玩物,否则也干不出这种罔顾你意愿叫太原王公然退婚的事,将你和燕家小子活活拆散。姑母看得出来,我可怜的念念并不愿入宫,如今既已成定局,姑母也只能告诫你这一句,切莫沉溺在帝王的情.爱里,丢了自己。”
“妾都知道。”
她点点头,把那信折好,放进了袖中。心中却漠然如冰。
这信应该是真的,她知道他擅长书法,能惟妙惟肖地模仿旁人笔迹,以假乱真。何况太后并不惧她拿此信亲去质问。
虽则早猜到自己被退婚和他脱不了关系,可她两次问他他皆否认,她便也信了。何尝想到,他嘴里竟是没有一句实话。
至若太后,不过也是想利用她罢了。撵走素晚,又捅出此事来,不过是想她对皇帝生了怨怼,心甘情愿地替她监视他。
太后凝视着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面颜,忽而笑笑:“罢,姑母倒是不该把这事告诉你了。”
“新婚燕尔,皇帝又对你如此上心,想必你心里也是有几分意动的。姑母这般,倒也像是学他拆散你和小麒麟一般,棒打鸳鸯、故意令你们生分了。”
念阮神色微动,婉婉跪下,“姑母自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家好,姑母放心,念阮始终记得自己是萧氏女。”
“好孩子,你明白就好。”
“皇帝多疑,又对姑母昔年待他严苛一事耿耿于怀,已是对萧家生了怨怼。姑母只是怕你也陷在情爱里,有朝一日你我娘俩连自保都不能。”
太后吹了吹指上的鲜艳蔻丹,意味深长。凤眸一抬,忽又瞅着她笑:“若你能早些有孕,生个儿子便好了……”
如何不能自保,生个儿子又如何好,她未明言,念阮却明白。脸上不禁飞红,涩然难言。太后见目的既已达到,便笑笑,放了她回去。
回到显阳殿里,便有宫人来禀素晚已自请免官、被太后召回了宣光殿,做了最低等的洒扫宫人。又有崔氏的帖子递进来,要携女入宫请罪。
才在宣光殿里应付了一回,念阮实在疲倦至极,一时拒了,斜倚在美人榻上休息。
她这一觉便睡至傍晚,夕阳欲颓,月色入户。宫漏沉沉,已是亥时。折枝轻轻将她摇醒,轻道:“女郎,陛下来了。”
念阮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像樽木雕似的被她推起,坐于菱花镜前任凭宫人梳妆。正画眉时,犹着朝服的建元帝却抱着两只小狐狸走了进来,笑道:“皇后竟是睡至如今方醒么。看来,朕来得恰是时候。”
他把两只狐狸交给折枝,在金盆里净了手,面如春温袭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昨夜的低落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