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意有些惊讶的样子,随后笑道:“那是自然。姜侍医若真知道燕王兄的什么秘密,便是重要人证,当然要好生保护着。对了,还有一事,父皇虽打算收回宣平侯的爵位,但念在你是闻家唯一的后人,打算封你个定远将军,虽说是个有名无权的虚衔,但也能够你一生衣食无忧了,你觉着如何?”
定远将军虽然听起来名声响亮,实则是个虚职。闻致想也不想,抬眸道:“我要实职,哪怕官职再小。”
李成意露出为难的样子,思忖片刻道:“这恐怕有些难办,如今你这腿未曾痊愈……武将是不可能了,最多只能是个文官。”
四个月后,长安城中多了则逸闻。
听闻皇上收了宣平侯府的爵位,而闻家那个残废却是放弃了“五品定远将军”的虚衔,选择做了一名从七品的文华殿舍人。
定远将军虽说无实权,但好歹有不菲的俸禄了此残生;而文华殿舍人虽有实职,却只是一个从七品的编书小官,终日与文字书籍打交道,极少有出头之日,且俸禄极为微薄……
长安城的人都笑闻致不仅疯,而且傻,放着闲职不要,要去做个跑腿的编书文官。何况他站都站不起来,遑论跑腿?简直笑掉大牙!
连文华殿中的学士亦是好整以暇,等着看一个残废如何胜任中书舍人一职。
上任那日正是初夏时节,清晨露水微潮,内侍推着闻致停在了文华殿阶前。继而,在所有人探究嘲弄的目光中,二十岁的青年一身青色官袍,撑着双拐一步一步稳而缓慢地踏上石阶,迈入殿中。
阳光一层一层在他身上褪去,明明是清俊无双的面孔,却莫名生出一股疆场豪气。
他朝着众人颔首一礼,不卑不亢道:“下官闻致,新领文华殿舍人一职,有幸宦海同舟,还请诸位同僚不吝赐教!”
他眼中沉淀的坚定如瀚海汪洋,深不可测,极具压迫感,与传闻中那个“病修罗”迥然不同。年轻人极少有他这样的气度和眼神,只需一眼,文华殿的老学士们便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夏日的枝头油绿,在文华殿窗外投下一片斑驳的浓荫。一片叶子飘然坠下,落在闻致未写完的公文上。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熟悉轻巧的声音:“闻致,院子里的紫薇花开了,等我们针灸完就去看花,可好?”
又来了……
闻致的笔尖一顿,平时拉弓也四平八稳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起来。
去年此时,明琬也曾邀请他去赏花,但他没有应允。他至今还记得明琬那失望的眼神,令他心中泛起绵密的闷意……不疼,只是闷得慌,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