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祭酒曲大人多年尸位素餐不作为,都察院大小御史多次上疏,最近就连都御史卢大人都亲自上疏弹劾。圣上将将撤了他的职,尚未选拔任命新的祭酒职位,便一病不起了。
国子监里亦是一片焦急,没了主持大局之人,莫说那些学子,就连几位博士助教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好在以李桑为首的这七人,变化并不大,只因着素日里他们少受到曲祭酒的扶持,又挨他冷眼。如今他不在,七位照常攻读念书做篇章,丝毫不乱。
且说回归家,这个冬日,却也冷清宁静了很多,最能闹腾的归仲卿与归点翠,他们兄妹俩一个成天不着家,大冷天儿的在外面也不知忙什么,一个整日里在妙手阁后边的院子里待着。
只因着郭老快要不行了。
点翠索性搬了过来在西厢房住下,日日照料,不假手于人。
郭老临老了也算有人养老送终,心中知足,最后走的亦安详。
在那个滴水成冰的早晨,点翠裹了厚厚的熊皮大氅,推开郭老的房门,却见里面是空空如也。
又惊又怕,点翠头一次疾言厉色的训斥了郭老身边的使唤丫鬟。
“小姐,郭老昨天夜里就快不行,只是他交代了,若是去了也不能在咱们这屋子里去,要给小姐留个干干净净的院子。”丫鬟哭红了眼,喃喃道:“郭老素来是最爱干净最讲排场的,昨儿个走的时候着我与他换上了那件儿从宫里带出来的葛巾紫贡缎长袍,鞋子也是那双熏了沉香的大红鞋面绣金丝菊的靴子……”
“师傅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点翠只觉得两颊冰凉,大片大片的泪迹冲花了飞霞妆。
郭老人确实讲究,那怕是这院子清清静静只有他与点翠师徒二人,他也得吩咐点翠每日着不同的衣裳,对应不同的妆面,还说点翠最适穿红衣与绿裳,再搭配了飞霞妆,旁人会俗点翠则没有半分的俗气反而增添娇媚。还曾嘱咐日复一日,便也得收拾的体体面面停停当当的,给自己给旁人瞧都不得懈怠。
“说要小姐你好好儿的,莫要再那么贪吃了,胖了怕那袁公子不喜又该哭鼻子。”这其实是郭老日常在丫鬟面前念叨的,今日见小姐这般疾言厉色,丫鬟心里害怕,索性将郭老说过的话儿都说与她听。
点翠抹了把眼泪,气恼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师傅在临走之前,说什么了?”
丫鬟敛容道:“郭老说不管到了何时何境地,莫要全靠旁人,记得自个儿还有制簪的手艺。还有每年清明做一桌子好菜一壶好酒,寻个干干净净的河边祭与他去。”
点翠默默听完,抬脚便奔出了院子。
“小姐,你要去哪里?”秋月焦急的问道。
“去将师傅寻回来,你们也去,分头找。”点翠喊道。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越下越密,越下越厚。
在茫茫的雪地间,点翠没觉得冷,只是看不清前路。只靠着记忆往前走。
越走风越大,越走雪越急,点翠脸上的泪刷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刷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