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阴沉沉的,天气又冷又湿,似乎随时都会落下一场雨来。
莫妮卡将怀里的花束递给许汐,由她摆到墓碑前。许汐接过了,将花束挨在玫瑰花旁,随后抽了三支香点燃,朝墓碑拜了三拜。
“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墓园仿佛有着一股特殊的魔力,能带走人所有快乐的情绪,让每个人都变成消沉的木偶——每年用同样的表情,做着同样的事。
小时候我特别讨厌桑夫人的忌日。一到这一天,大家都会变得愁眉苦脸,而我的存在也会显得尤为尴尬。
桑夫人的忌日,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却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我可怜的儿啊,我的乖囡啊……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是每年许老太太对着墓碑哭泣时,会说,又不完全说完的一句话。
早知道什么?幼时不懂,长大自然而然就领悟了。
早知道就不让你生孩子了,害的你丢了性命,根本不值得,不值得!
这大概是每个人的心声。
我也曾忿恨过,委屈过,甚至痛苦过,不过这些在我得知自己根本不是桑正白与许婉怡的孩子后,就全都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了。
没有人因我而死。我只是个误入的旁观者。一旦代入“看客”的身份,所有忿恨、委屈、痛苦便都失去了立场。反观自己成长的过程,会发现一丝可笑的成分——我竟然曾经那么地坚信,所有人的不幸皆是因自己而起。
是纪晨风。是他啊。害死自己妈妈的是他,不该出生的也是他。应该背负罪孽的是他,应该被烫得满身烟疤的还是他。我只是……代他受过。
所以,他理应用他的一切回报我。
许汐退下后,轮到我上前祭拜。熟练地点香,我朝着墓碑上笑得明媚如朝阳的女子拜了三拜。
“妈妈,要保佑我们啊。”说着,将香插进了香炉。
第35章 能不能为了我戒烟?
撑着伞,哼着歌,一路拾级而上。手里的蛋糕盒随着手臂摆动来回晃荡,里头的蛋糕或许已经变得稀烂,不过没关系,过生日的不嫌弃,别人应该也不会嫌弃。
“让你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一声,大排档那儿不用担心,反正也是淡季,没几个生意……”
在台阶上停步,等穿着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转身要走了,我微微倾斜雨伞,假意看向别处,没有同他照面。
矮胖的中年人没有注意到我,撑着破旧的雨伞匆匆与我擦身而过,在长阶半当中转了个弯,拐进了另一片杂乱肮脏的建筑中。
视线尚且来不及收回,耳边便响起了纪晨风的声音。
“……桑念?”
哪怕没有露脸,他还是光靠身形认出了我。果然是睡过的关系。
回身的同时,我抬起了雨伞,冲他咧嘴一笑:“是我。”
纪晨风扶住门框,带着些微错愕的表情,在我走近他时问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他主动接过我的雨伞,关上门后,转身收进浴室沥水。
我脱了鞋,拎着蛋糕盒将它放到了吃饭的矮桌上。
“正好没事,就想来看看阿姨。”
外头天气不好,里头就会显得格外昏暗。刚才来客人的原因,桌上的茶杯还来不及收,一旁开着只小小的电暖炉,聊胜于无地为这间阴冷潮湿的屋子提供着微薄的暖气。但就算这样,寒冷依旧无孔不入地侵入每寸肌肤,只是坐下,便忍不住地想要裹紧身上的外套。
“很冷吧?”纪晨风弯腰收走矮桌上的茶杯,道,“这里电压不太稳定,用不了空调这类大功率的电器。你要是觉得冷,就把我的外套盖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