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檀在人群中找到刚才打电话的护士,低声问:“给沈暮打电话了吗?”
小茗点点头,飞快地说:“沈医生什么也没问,就说她知道了。”
Johnny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韩檀不想在这里跟他说,他也不愿意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Johnny哭得更厉害了,走廊里似乎比韩檀来之前还要吵闹,韩檀只觉得心烦。
“你给我冷静点……”
“我他妈冷静个屁!”
Johnny终于忍不住,他伸手从旁边抄起一把椅子,作势要砸——
“胡闹!”
椅子还没举过头顶,就有人按住了Johnny的肩膀,他回头看过去,来人竟然是高江北。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高江北面色不虞地坐在一边,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Johnny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韩檀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份病历,还拿了一堆酒精棉球和纱布。
Johnny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直低着头,韩檀拖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又拉过他的手消毒,看到男孩指尖都蜷起来的样子,韩檀忍不住笑道:“现在知道疼了?”
没人接话。
韩檀挑眉,也不再说话,给他处理好伤口又看到高江北指尖好像也有血迹,他走过去直接蹲下 ,仔细擦了擦才发现那可能只是刚才不小心碰到沾上的血。
高江北的掌心很热,表情却很冷淡,眉头一直皱着,既没有质问韩檀为什么把他叫来,也没有催促他。
等一切都处理好,韩檀才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过一个心脏模型,摆在了Johnny的面前,平静地开口:“我再跟你解释一遍,希望这是最后一遍。”
“手术中,我们在你母亲的心脏上发现了肿瘤,活检结果显示是淋巴瘤,做出诊断的不是我,是我们肿瘤科的薛主任。”
“你不用质疑我的水平,事实上我依然可以为你母亲做瓣膜置换,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
“但是瓣膜置换需要进行体外循环,这本身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我是个医生,不是把手术刀,我的工作是治病救人,不是炫技。综合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和癌症的扩散情况,我认为换瓣后的风险更大,所以在处理完你母亲的心包积液后,我选择了关胸,对于这部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是为了这个推迟的手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Johnny抬起头,小声问。
“这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韩檀平静地与他对视,“那时候我只是怀疑你母亲也许不止有心脏问题,但不能够确定,我想着,如果我猜错了,你就要多担心两天,如果我猜对了,到时候再告诉你也不晚。”
“……”
“你第一次见到我,就不信任我,对吗?”
韩檀突然笑了起来,明明这句话并不温和,可他的语气却出奇的温柔。
“我没有……”
“你从来没信任过我,其实你也不信任沈暮,”说到这儿,韩檀突然抬头看了旁边的高江北一眼,“你总觉得我没有重视你妈妈,我很忙,又擅自推迟了手术时间。你妈妈住院一周,你只见过我查了一次房,今天上午你妈妈的指标突然不好,你找我,却发现我在手术室,所以你很生气,对吗?”
“然而事实是,见到你之前,沈医生已经叮嘱过我不下三次。我的确很忙,但推迟手术时间只是为了能让薛主任看一眼你妈妈的情况,我每天至少去两次你妈妈的病房,总是不在的那个人是你,而今天上午你妈妈的情况,昨天手术一结束我就提醒了你,也把最好的处理方案告诉了护士和别的医生。”
“Johnny,你到底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你自己的气呢?换句话说,如果我能问心无愧地说,我尽到了做医生的责任,你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尽到了做儿子的责任吗?”
第6章
沈暮的电话打进来时高江北正在开会,他没接,很快电话又打给了小路。
去医院找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高江北在会后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出于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微妙原因决定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