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直辩到中午,已是口干舌燥,随行的侍从上来问他们要不要用午膳,他们才停了下来。
那块石头已经被划拉得不成样子,二人相视一笑,虽是谁也没能说服谁,但酒逢知己千杯少,能这样痛快地论上一场,令人神清气爽。
燕思空无奈道:“爬山都没觉得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时辰,倒是累了。”
“活该。”封野催促道,“快吃饭。”
那侍从已经摆好矮桌,此处虽是野外,幕天席地,菜肴却依旧精致,俩人都饿极了,大快朵颐起来。
燕思空突然问道:“我送你的那本兵书,你可还留着?”
封野顿了一顿,笑看着他:“你终于想起来问我了,我还以为这个你也忘光了呢。”
“那本兵书的注解可是我一字一字写上去的,颇耗心血,我怎会忘了。”
“留着呢。”封野道,“我四岁才开始学人话,五岁开始认字。那时先生教我兵法,我背得下来却未必明白什么意思,只为了父亲考我的时候答得上来,你给我的那本兵书,浅显易懂,令我十分受益。”
燕思空含笑道:“如此,在下荣幸之至。”
封野深深地望着他:“我始终不能忘记你,也跟此有关吧。”
燕思空一时不敢直视那赤——裸而诚挚的眼神,目光闪烁了起来。
“你总是很特别,无论是儿时,亦或现在。”
燕思空垂下了眼帘:“吃饭吧,我们爬了半天,还没登顶呢。”
吃完饭,俩人继续上路,这次没有耽搁,顺利登上了山顶。
驻军必是贵阳而贱阴,阳处日光充足,将士不易生疾,因此景山大营在朝南一面,必须登顶才能看到。
当燕思空站在高处向下俯望时,就见山下百步一帐,五十步一火台,以中军帐为中心向四周环形放射,兵马粮秣周围设立多重哨卡,往西二里是一条河,足够大营取水。此营井然有序,选地可圈可点,一看便知领兵之将有真本事。
“赵将军名不虚传啊。”燕思空有种说道。
封野点点头:“大晟不剩几个像样的将领了,赵将军算一个。”
燕思空想起当年赵傅义带兵援广宁,极为赏识元卯,还许诺回京定要为元卯向皇帝请赏,他究竟有没有去请赏,无人知晓,大概相对于结局,也无关紧要了吧。
“京师援广宁之兵,就是他带去的吧?”封野道,“你见过他吗?”
“一面之缘。”
封野看出他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燕思空凝神望着大营,心里想着若是京师有变,这只卫戍主力多久能够集结成军,进城护驾?
“封野,你在大营里做什么?”
封野脸色沉了沉:“只准我练兵,他们不会让我在此处有所施展的。”
“说得也是。”
“总比闲着好吧。”封野空洞地看着远方,“不知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十年?二十年?”
“你要对靖远王有信心,若他能够平定夷乱,海阔天高任你翱翔。”
“希望如此吧。”
这话仅是安慰,俩人心知肚明。若从封家的角度考虑,也许夷乱不平更好,这样大晟才需要封家,否则以封剑平的功绩,哪个皇帝的龙椅坐得安稳。
“好不容易上来了,不若就在此处晒晒太阳吧。”
“也好。”
二人席地而坐,侍从立刻摆上矮桌,生火烧水,给他们沏上了茶。
封野对那两名侍从道:“你们先下山吧,我们待一会儿自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