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钱浅想到了他小的时候,刚到木子身边时是不是也这样躲避别人的视线,不让任何人靠近,把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躯壳里。
她忽然心疼地踮起脚尖,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沈致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他抬起手无情地打开她,只是他的力气太虚弱,打在谢钱浅手上的力道也是软绵绵的。
而后他抽回了顾磊扶着他的胳膊,直接路过谢钱浅身边步履虚浮地走到大门口,将她的行李扔了出去,回身对她说“你走。”
谢钱浅没有回头看他,她的心在颤抖,顾磊看见她的眼眶渐渐泛了红,他不忍地转头对沈致说“致哥,你别”
“闭嘴。”
沈致目光冰冷地瞪着顾磊,顾磊手足无措地刚想安慰谢钱浅,她突然转过身,眼里的雾气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强扯起笑,对他说“我要是就不走呢”
沈致眼镜后的眸子布上一层怒气和隐忍,他回过身走到她面前攥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拉,他的力气真的很小,谢钱浅低头看着他纤细的胳膊,皮肤下面只剩骨头,她怕稍稍挣扎一下他的手臂就能断掉,他拉着她的时候,她看见他手腕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原本想抽回的力道收住了,就这样任由他拉着,直到整个人被他拽到大门前,再被他无情地推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沈致已经很累了,他艰难地拉过大门“砰”得一声把门关上。
一阵热风吹过谢钱浅的发丝,将短发残忍地盖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这澡是白洗了,她扒着门可怜巴巴地喊“我两天没睡觉没吃饭了,你忍心让我在外面喂蚊子吗我不会走的。”
里面没有反应,谢钱浅负气地将行李箱放倒盘腿坐在上面,她已经决定了,沈致不开门,她就这样跟他耗,看谁能拧得过谁。
而门后的沈致靠在大门上不停喘息着,似乎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听见门外的声音,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不知道谢钱浅为什么突然过来,又为什么突然要留下,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在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他不想给她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他不想给任何人看见这副样子,他本来已经释然了,他累了,不想再在这尘世间苦苦挣扎,这一生,好与坏他都放下了,她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把他枯竭的心脏搅得一团乱麻。
顾磊过去扶他,把他扶到沙发上坐着,又去给他倒水。
顾淼不管沈致现在的状态,依然大着胆子说“老大,你别对谢钱浅这样,你先让她进来,有什么话先进来好好说,这大热天的你把她赶到外面,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被蚊子抬了都不会走的。”
沈致垂着眸,声音压抑着难掩的情绪“那就让她被蚊子抬了。”
顾淼清楚老大把谢钱浅推出去,自己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他不想看见老大这样,急了眼说“你干嘛不让她进来”
沈致忽然抬起头,眸色尖锐地盯着他,胸口起伏不定地问道“两天前的体检报告你没看你让她跟着我个废人我能给她什么我问你”
顾淼愣住了,他撇开头抹着眼里的湿润,陷入沉默。
沈致自杀后失血过多被送去医院,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他的身体这两年来已经完全透支,只剩下一具躯壳,目前来说不单单是心理疾病,长时间的睡眠障碍,没有食欲,乏力,情绪失控等慢慢引起了他的生理疾病,他现在几乎全身都会疼,无论躺着还是坐着,经常身体僵硬,每走一步都困难,血压血糖都不正常,甚至连那方面的功能也丧失了,各种并发症加上心理疾病同时折磨着他,他能给谢钱浅带来什么顾淼答不上来,也许只能带来痛苦,可顾淼不甘心。
顾磊偷偷躲在冰箱后面擦了擦微红的眼睛,才走到沈致面前将水递给他,沈致抬起手去接水杯时,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就这么微乎其微的动作,可他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绝望地闭上眼,手自然垂落到身边,没有什么比她现在回来更让他痛苦了,纵使他有一万个渴望,可开了这扇门,等同于把她拽入地狱,他不忍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顾磊进厨房弄了几个菜,煲了粥,可沈致依然不愿吃,他也没有让顾磊扶他上楼,顾磊和顾淼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守着,内心焦虑万分。
十点过后,谢钱浅整整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沈致依然没有松口,顾淼他们也不敢轻易放她进来,但他们实在不忍看见她一个人在门口待着,顾磊偷偷塞给顾淼一袋面包,用眼神指了指外面。
顾淼趁沈致没在意从侧门溜了出去,绕到大门的时候,谢钱浅依然盘腿坐在行李箱上,腰板挺直一动不动,跟在打坐一样。
顾淼跑过去的时候,她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顾淼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要么你今晚到我和大磊那边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再做老大工作。”
却没想到谢钱浅直接扯着嗓子喊“不吃,饿死我算了,反正我现在两眼昏花,饿得都要吐黄胆了,大不了比比看谁先死。”
“砰”得一声,身后的门被拉开了,屋内的光亮终于洒了出来,顾磊面色古怪地看了顾淼一眼,又转向谢钱浅对她说“沈哥让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