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下一个诺贝尔和平奖非吴哥莫属。”沈方煜极为配合地开口,他也有点纳闷儿,今天的江叙也太好说话了。
然而江叙忽然又站起身,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清楚了还是准备找沈方煜打一架的时候,他突然拍了拍于桑的肩,而后走出了休息室。
于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求助地看向其他人,结果发现几乎所有同事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鼓励和期待,仿佛写着一行大字:“加油,你一定能解决一场战争。”
于是于桑困顿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最后昂首挺胸充满信仰地跟着江叙走了出去,宛如人民英雄。
然后他就看到江叙靠在墙边,一条腿支撑着墙面,另一条腿微微屈起,他低着头,用手按着鼻梁,显得很疲倦,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于桑忽然发现江叙最近瘦了很多,连穿在身上的衬衫都显得空荡荡的。
看见他来了,江叙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后,才压低了声音问:“如果一个患者,两个月前有性生活,现在出现了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乏力头晕的情况,是什么原因?”
于桑早已习惯了江叙随时随地地查他考点,只是有点意外这问题怎么这么基础,虽然奇怪,他也还是脱口而出道:“妊娠呗。”
江叙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冲动,继续逼问道:“那这个患者如果是男的呢。”
“……”这题有点儿超纲了。
“要不,”于桑试探着说:“也去查个hcg?”
江叙:“?”
于桑确信在他说完之后,江叙露出了下一秒就打算把他丢进海里喂鲨鱼的神情,于是光速改口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可能是消化道疾病吧。”
江叙掐了掐眉心,冲他摆手道:“跟他们说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哦……”于桑一头雾水地看着江叙离开。
他跟着江叙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江叙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望着江叙清瘦单薄的背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忽然就想劝他多吃点儿,工作别那么拼。
然而妇产科的医生和外科一样,因为手术多,常年奔波,走路都特别快,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因而他想出声的时候,江叙已经走远了,他叹了口气,走回了休息室。
大家都还在聚餐,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江叙望着电脑上的文献发呆,过了十分钟,还在看第一行,他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外面夜色已经深了,抬头看过去,还能看到月亮。
科室外面有一棵很高很高的香樟,香樟的树杈深处有一个鸟窝,鸟妈妈刚生了一窝小鸟,这会儿正在给他们喂食,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
江叙的目光在鸟巢上顿了顿,又望向树后面的医院大楼。
半晌,江叙顿住出门的脚步,坐回了办公室,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检验科值班室吗?”
他的声音很淡,仿佛夜晚的风。
对面“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们那边这会儿忙吗?”
“还行。”
江叙转着工作胸牌,目光落在照片里的自己上,“我现在送一份尿液样本上来,麻烦你帮我测一个hcg。账记在我私人头上,妇产科江叙。”
同院里的医生走个后门,带自己或者亲朋送样、做检查都是挺常见的事儿,一般是为了图个省钱。
各个科室都是同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检查一般也不问名字,不记录患者信息,直接把结果给带人来的医生。
虽然有点奇怪江医生为什么自己还要付钱,但检验科的值班医生并没有多问,只是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可能晚一点出结果,你别等,明早起来看。”
江叙:“嗯。”
然而今晚江叙少见地没有倒头就睡,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失眠,是因为在等检验科的结果。
说不出为什么,分明觉得十分荒谬,他一个男人,就算出现了和妊娠反应相似的症状,也不可能会是怀孕,然而江叙还是根本睡不着。
他让检验科查的那个指标全名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是妊娠早期的常见检查指标,但即使真的升高了,也不一定就是怀孕,还有可能是脑垂体功能紊乱,或者是很多种恶性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