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柳公馆里唯一能救小少爷的人就在里面。
金枝儿念及此,咬牙忍住眼泪,强自镇定,起身哽咽道:“我……我再去倒一杯水吧,夫人等久了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柳夫人虽被关在卧房里,却还是柳公馆的女主人,婆子不敢阻拦,虎着脸催促金枝儿快去,继而转身自去休息了。
金枝儿却没有将地上的玻璃碎片都丢走,而是将其中一块藏在手心里,趁着送水的时候,偷偷交给了柳夫人。
被关了一夜的柳夫人面容憔悴,见了金枝儿,立刻扑上来:“侬听见了吗?是阿拉映微……阿拉映微在叫啊!”
柳夫人显然也听见了柳映微的惨叫,捂着脸痛哭不已:“阿拉映微哪能遭个样的罪……”
“夫人,您拿好!”金枝儿闻言,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要流下来了,但她怕婆子发现自己藏的玻璃碎片,话都不敢多说,只将碎片往柳夫人手里塞,“小少爷……小少爷等着您呢!”
轻微的刺痛唤回了柳夫人的神志。
她低头,发觉掌心里滴落了几滴热滚滚的鲜血。
柳夫人却顾不上手心里被划出来的口子,她捂着心口拼命地点头,等金枝儿走了以后,不顾一切地用那块碎玻璃割起缠绕在腿上的绳子来。
在柳老爷的眼里,柳夫人逆来顺受,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中庸,故而就算将她锁在房间里,也只是拴上了绳子,并没有动用锁链,而这也给了柳夫人逃跑的机会。
她再也不顾身份,也不再顾及未来要如何在柳家自处,一割破绳子,就蓬头垢面地冲出了卧房。
“映微……阿拉映微啊!”柳夫人哭喊着扑向了地下室。
“姆妈?”而在地下室里的柳映微也听见了柳夫人的哭嚎,登时捂着后颈拼命地挣扎起来,“姆妈!”
他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拼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时间竟然真的挣脱了柳希临的手,膝行着爬到了床角。
柳映微含泪喊:“姆妈!”
“映微呀!”柳夫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地下室,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闻不见柳希临浓郁的信香,只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又看清了柳映微的模样,差点当场晕过去。
柳夫人的脑海中重重地嗡鸣了一声,人也跟着摇晃起来,可她强撑着没有晕倒,而是撞开了身为乾元的柳希临,扑到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孩子身上。
“勿许侬害映微……勿许侬害吾的映微!”这一刻的柳夫人不再是柳公馆的女主人,也不是柳老爷接回家的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继室。
她只是一个为了孩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姆妈。
“舅妈,您让一让。”柳希临诧异地望着抱着柳映微哭得歇斯底里的柳夫人,“我这是在帮您呢。”
他笑着摸出一沓报告:“只要变成了中庸,表弟的后颈就不会有碍事的花纹……这样一来,就算他偷了人,狄家的二少爷也不知道了,不是吗?”
“……说不准啊,狄家还愿意让他过门呢。”
“拿走……给我拿走!”柳夫人哪里肯看什么报告?
她在医院看见过被割破了后颈的坤泽,不想要自己的儿子也变成那样。
柳夫人仓皇低头,搂着柳映微的肩膀唤他名字:“映微,映微?”
柳映微积攒了一夜的委屈在看见姆妈的刹那,彻底迸发。
他哭着搂住柳夫人的脖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痛不痛呀?”没有母亲忍心看见孩子的眼泪,柳夫人见柳映微哭,心口都痛得抽搐了起来,“映微……阿拉映微啊!”
她小心又小心地触碰柳映微的后背,指尖沾染上一层黏腻的血,立刻愤怒地打起哆嗦:“谁打了侬?映微……谁打了侬?!”
柳映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
柳夫人猛地一震,搂着他的胳膊缓缓收紧,零星的光在柳夫人的眼底熄灭复又闪烁。